cirrus

感情の塊

© cirrus

Powered by LOFTER

【柯罗】说谎的夜月(3)

约6k字,原作轴,未完。第一章→(1)

————————————————————

“瓦塔尔先生,醒一醒,该起床了。”


潜水艇浮游在深海气泡的梦忽然插进一句低语,罗迷糊着睁开眼,看到金发男人俯在他身前,已是梳洗完毕、穿着整齐的样子,他靠得离罗很近,金发几乎垂到罗的脸上。罗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了身。昨天晚上克洛跑出去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回来就对罗说明天需要早起,罗问他是什么计划,对方却满脸神秘地说天机不可泄露。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刚过五点三十分,罗用指关节按了两下额头,把困意驱散。


“你有带厚一些的衣服吗?”克洛问道,“这个季节不会太冷,但是需要挡风。”


罗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一件灰蓝色的风衣,那是他在上个岛屿买到的外套,用来应对雨雪天气。克洛起身走到门边,回头又对罗绽出一个蕴含深意的微笑,罗觉得即使现在再问一次今天要去哪里对方一定也不肯说,于是一面打着呵欠一面走去洗漱。


早餐是煎蛋,熏火腿,一大盘烤蘑菇,还有橙汁,还有永远会出现在桌上的一篮面包。火腿火候刚好,腌得很入味,蘑菇上用心地切出刻痕,罗问克洛,果然是阿诺德太太在做早饭时顺带着做了他们的份。当罗把火腿片折叠起来叉住时,对面的男人一个手抖,不慎把半瓶胡椒粉都洒在了煎蛋上,但他仍然毫不在意地将芝麻饼似的圆片一口吞下,吃得津津有味。


吃过饭以后,克洛告诉罗不用拿任何东西,自己却提起一个很大的里面似乎装着骨架的正方形厚袋。两个人从住宅侧门离开,走下一段灌木间的台阶,踏上小镇的道路向东行进。克洛时不时冒出几句“好安静啊”“今天空气真不错”之类的闲聊,罗随性地回应着他。清晨时间,居民们大都在睡梦之中,街上没有一个人影,远处的一家住户腾起炊烟,大约是哪位勤劳的主妇,六点就已经起床准备做一家人的早餐。走了大约半个小时,路两旁的房屋逐渐稀疏,罗远远地看到建筑间的蔚蓝,那是岛屿东侧的大海。太阳已经升起,一朵压在海平面上的厚云将它挡住,但漏出的光芒仍然将周围鳞片般的云灼为金橙色,看起来和昨天夕阳下的湖泊颇有几分相似。


道路到了最东侧,与岛屿边缘的环形步道相交,两人由此转向北方沿海行进。右手侧,越过一道及腰的矮围墙,就能俯瞰到月牙白的沙滩,遍布着各种颜色的贝壳,在晨阳下闪着同样的光。沙滩和步道之间有大约五米的高度差,步道每隔一段就有通往沙滩的台阶,居民们可以随时走到沙滩享受海水浴,又不会被涨退潮影响到日常生活。


又走过一段路,周围风景变得荒芜,步道向下和沙滩融为一体,这里的砂砾灰黑而粗糙,其间立着形状各异的礁石。像是猛然从沙里窜出来一般,海边出现了一座搭在栈桥上的小屋,一个渔夫打扮、肤色黝黑的老人正坐在门口的矮柱上打盹,手里松松地握着一个酒壶袋。克洛带着罗从沙滩斜插过去,老人听到脚步声,半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克洛,挥了一下手,又打起了呼噜。两个人绕过小屋,走上栈桥,一艘打渔艇就静静地停在栈桥尽头。


“昨天晚上我就是去找他的,请他借我渔艇。”克洛说,“他爽快地答应了,条件是等休渔期结束他需要出海时,每天早上我要帮他打酒,持续一个星期。这里离酒吧很远。”


比起昨天的湖中小舟,打渔艇宽敞了不少。罗坐到副驾驶位上,克洛则先把手提袋安稳地放在后座,然后解开缆绳,打开发电机。在嘈杂的引擎声中,小艇缓缓掉头,直到船头朝向北方,然后男人一脚踩下油门,小艇窜了出去,破浪前行。风拍得脸生疼,罗不得不竖起衣领。


“看左边!”过了一会,克洛扯着脖子喊。


罗转头望去。左侧沙滩上耸起一座海崖,面向海的一侧十分崎岖,上上下下站满了肥嘟嘟的海鹦,无数鲜艳的喙和蹼点缀在悬崖上,就像盛开的花朵。它们似乎不害怕引擎的声音,小艇经过时纷纷转过头盯着看,罗看到一只海鹦把另一只挤下了海,但后者也不在意,晃了几下头,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


等到海鹦之家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克洛把船头调向东北方向,向远海又开了一段时间,关上了引擎。小艇载着两个人停在平静的海面,岛屿已经缩成了一个点,虽然这里海风很微弱,但气温相较镇上寒冷了许多。


“今天看海景?”罗问道。


“不完全是。”克洛说,“岛屿西边的海流太凶险,没有办法环岛一圈。我们会在这里停留一会。”


男人站起身,仰头看了看天空,又向大海眺望了一会。


“好,这个时间应该没问题。”他自言自语地说,对罗做了个手势,让他也站起来,“瓦塔尔先生,注意观察。”


说着,克洛将头发甩到后面,把一根手指塞进嘴里,吹出怪异的音符。男人不断调整手指的方向,音符便组成了一个不成调的旋律。罗环顾着四周,海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像一块蔚蓝色的凝固的冰。但当他的视线回到起初的位置,发现原本一望无垠的海水中间忽然出现了一只黑色浮标。


不对,不是浮标。是礁石,小船,小岛,还在继续变大。巨鲸的后背缓缓浮出海面,光亮的墨黑色被白浪围绕其间。


“鲸鱼不稀罕,不过她又大又漂亮,我觉得瓦塔尔先生也应该来看看。”克洛高兴地说,“这里的海底有两条相互交织的冷暖海流,聚集着很多美味的小鱼,是鲸鱼们的食堂,经常可以看到鲸鱼摆尾。不过她很害羞,平时都挑在无人时才出水换气,只有听到特殊的口哨声才会露面,我向渔夫们学了好久。上个月,有位行商人来到这里,他说世界上喜欢音乐的鲸鱼不止它一个。”


男人这次没有用手指,而是笼起嘴唇吹出了口哨,勉强有了些调子,不过依然蹩脚。


“哦?要喷水了。”


巨鲸顶部冲出一大片透明水雾,像是向天喷洒的豪雨,阳光泼洒在无数细密的水珠之上,映出一道彩虹。克洛满心欢喜地望着它,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孩子茁壮成长的家长。鲸鱼换了几次气以后,空气和海浪不再动荡,但它没有下沉归海,而是像一座黑色浮岛,远远地伴着小艇。这时,近处的海面忽然伸出几个长吻,下面浮出圆圆的灰色脑袋。


“它们很聪明,知道我看鲸鱼时一定会给它们带吃的,一听到我的口哨声就会游过来。”


克洛坐下来,把手提袋放在膝盖上打开,最上面是一盒小鱼,在水中欢蹦乱跳。


“这种鱼在码头很常见,肉少,骨头多,没人愿意慢慢挑刺,炸又炸不酥。但海豚很爱吃。”


说着,克洛捏起一条鱼尾丢向海面,几条海豚从水中跃起,跳的最高的那条抢到了小鱼。


“要试一下吗?”


男人微笑着把盒子递过来。罗也像他那样捏起鱼尾,然而没等他往外丢去,一条刚才没吃到鱼的海豚就性急地跳了起来,连鱼带罗的手一口咬住。


“瓦塔尔先生!!”


海豚已经将鱼一口吞下,扑通一声落回海里,克洛慌忙捧起罗的手仔细查看。


“我没事。”罗向对方展示着,他只是被海豚的长吻夹了一下指尖,并未被牙齿咬伤。克洛松了口气,放开了他的手。


“它们以前从来没咬过我。”男人紧皱着眉头说,“我知道医生的手比性命还重要——性命也重要——要是我害得你出了什么事——”


“我没出事。”罗安抚他道,“不过我觉得它们更喜欢你来喂,才会咬我。”


“我的手经常沾上泥土或者奇怪的东西,不如瓦塔尔先生的手好吃。”克洛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罗就坐着看克洛喂海豚。男人站起身,一次往外扔四五条小鱼,确保每一只海豚都能吃到。他动作幅度很大,马尾伴随着笑声在脑后甩动,太阳升得越来越高,将男人全身镀上一层金边。等到克洛再次弯腰坐下,他又去摸手提袋,从里面取出两个保暖杯,一个饭盒。袋子终于空了。


“你注意到了吗?”他把其中一个杯子递给罗,“太阳快升到头顶了,海上的温度却还是很低,这里再往北几海里有一些漂浮的冰山,把热量都吞噬掉了。渔夫们习惯带着酒壶,时不时喝几口暖身体,但爷爷不肯让医用物品以外任何含酒精的东西进门,所以我准备了些热茶。”


克洛说着就扭开杯盖凑近嘴唇往里灌,然后他猛地扭转过头,一口喷到了海面上,水柱横向飞出,在太阳底下反射出一道迷你但色彩不输鲸鱼喷水的彩虹,保温杯从他手中歪倒,被罗接住。


“疼、疼、烫、烫、疼……”克洛吸着气,不停地舔着嘴唇,“奶奶买的杯子质量也太好了。瓦塔尔先生,晾一晾再喝。”


不需要对方提醒,罗根本就没有扭开杯盖,他把两个杯子放在了驾驶台上。克洛把饭盒的盖子打开,里面是一些奇形怪状的米做的团子般的东西,外面不伦不类地包着油纸。


“在海上时我一般带三明治。”他说,“今天奶奶做早饭时,我用家里的材料按照以前艾瑞林太太教我的办法做了些饭团。”


然而饭盒里的东西和罗印象中的饭团差得也太大了。罗用油纸垫着手,拿起一个“饭团”,谨慎地咬了一口。里面是蘑菇和火腿做的馅,油汪汪的,但并不难吃,尝起来就像盖饭。


“怎么样?”克洛紧张地问,“我以前没有做过,打包时太匆忙,忘记尝味道了。”


“我喜欢。”罗说着又咬了一大口,男人笑得露出了两排白牙。他也拿起一个饭团,咬了一口,结果诧异地发出了怪声。罗偏头去看克洛手中的饭团,被白色米粒裹在中间的是一些面包丁。


“又冒失了!怪事,我什么时候把它们塞进去的?”克洛懊悔地挠着脑袋,“幸好瓦塔尔先生没有拿到这个。”


“简直就像一袋李子里的炸弹一样啊。”罗拧开杯子,轻轻吹开热气,看着它们伴着茶香悠然飘上天空。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克洛诚恳地说,“瓦塔尔先生,吃下一个饭团之前,注意先掰开排雷。”


两人一面望着海面上时浮时隐的鲸背,一面喝茶吃饭团。太阳逼近正午顶点,害羞的巨鲸最后摆了一次尾巴,悄然潜进深海。克洛把空盒子放回手提袋收好,再度发动引擎,驶向来时的方向。小艇逐渐靠近岛屿,这次海崖换到了右手边,在日光温暖的照射中,大部分海鹦选择下海游泳,还有一些展翅翱翔,顺理成章地混在天空的海鸥群中。


重新走上陆地时,海边小屋的老渔夫连着他的酒壶袋一起不见了,罗猜想他一定是去镇上的酒吧厮混了。克洛没有沿着步道原路返回,而是就这样踏着沙滩,沿海一路走回细沙海岸,然后选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坐了下来。太阳底下走了这么久,罗已经开始浑身冒汗,他脱下风衣,弯腰坐在克洛旁边。


“瓦塔尔先生,你衣服脏了。”


克洛一边说,一边探身摸去,罗感到一只比被阳光烘烤后的沙子还温暖的手掌贴住自己的后背,然后就停在了那里。


“抱歉,好像不是脏东西。”克洛收回了手,重新坐好,“是纹身吗?船舵的形状?”


“差不多。”罗说,意识到因为被汗浸湿,白色上衣变得半透明。他低头望去,前胸的标志也隐隐若现,罗抖了抖衬衫,让它不要在自己胸口贴得太紧。


“我一直看到你手上有纹身,但是没敢问,”克洛小心地说,“刚才观鲸时才第一次看清手指上的那些字母。”


“觉得恐怖吗?”


克洛摇了摇头。


“觉得很厉害。”他说,“感觉只有医生才会纹这样的词语。”


“摇滚歌手也会。”罗轻笑了几声,发现克洛的目光正好奇地围着自己胸口打转,于是主动说,“胸前纹的是心脏。胳膊上也有。”


他用手指在衬衫上沿着纹身走向草草地画了一个心形。


“这么大?”克洛惊讶地说,“瓦塔尔先生看起来冷冷的,却有很狂野的一面啊。”


“都是过去的事了。”罗望向海面。在海浪与沙滩的分界线处,一只海鸥正寻找着鱼蟹。


“我能明白。”克洛用理解的语气说,“年轻时总会做一些傻事。”


“也不是那样。”罗说,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眼前这个人讨论纹身的含义。海鸥背对着大海走到沙滩上,发现了一只很大的螃蟹,螃蟹立刻开始装死。一只乌鸦试探性地靠过来,海鸥转头警惕地看着它。


“比起纹下纹身那会,我成长了许多,真正地懂得了很多事情,但本质上我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罗一边思忖,一边缓慢地说,“曾经,这些纹身像烙铁一样日夜不停地提醒我有哪些没做到的事,有哪些没救下的人,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它就像……就像我自己。我和它融合在一起,已经意识不到它的存在。”


他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这些话究竟指的是什么,说到最后感到尴尬,只好偏过了视线,但克洛的脸上一直带着鼓励的微笑,格外认真地看着他。


“你好像有着比我还复杂的过去。”克洛说,“不管怎样,我觉得瓦塔尔先生很适合纹身,就像我适合我的伤疤一样。”


乌鸦已经离海鸥很近了,海鸥发出一声警告的锐鸣。克洛摊开手脚,向后躺倒在柔软的沙滩上。


“听说他们就是在这片沙滩发现的我。那会我的头发还很短,脸上脏得要命。”他说着,用手抓起一把白沙,细软的沙子从他指间瀑布般地漏下,“我喜欢沙子,虽然我根本做不成像样的沙雕。如果我不是那么冒失,真想用沙子成功地搭一个小城堡,中间是空的,可以把头钻进去睡觉。”


如果不是眼下这个情况,罗倒是很愿意使用手术果实能力,为对方做一个面积足以占据整片沙滩的城堡。


“大海很广阔,人们——不管是不是旱鸭子——在海里无法生活,被海水分隔在不同的陆地或者岛屿。”克洛轻快地说,“但是沙子连通着全世界。我手里的沙子,和地球另一侧的岛屿上的沙子,也许几百年前肩并着肩。”


那只海鸥和乌鸦终于正式爆发矛盾,两边鼓起颈羽,开始喳喳呱呱地吵架了。


“瓦塔尔先生,你喜欢海鸥还是乌鸦?”男人忽然问。


“都不喜欢。”虽然对方的名字就是乌鸦,但罗还是直言相告,“它们太吵了。”


“海鸥迁徙几千公里,去过无数地方,飞越无数风雨。乌鸦则待在一个地方,不喜欢飞太远,就像我一样。世界对它们来说只是小小的一座岛,一个城镇,一片森林。但和我不同,它们聪明,灵巧,又很会合作。”


克洛仍然躺在沙子上,向罗的方向扭过头,对他咧开嘴笑。


“瓦塔尔先生,要打个赌吗?那只海鸥会输。”


就像男人所预言的那样,没过一会乌鸦就召唤来了一大群亲朋好友,海鸥寡不敌众,狼狈地逃走了,乌鸦们耀武扬威地占据了这片食材丰富的沙滩,将这片区域劫掠一空后又哗啦啦地全部飞走。罗再度望向躺在身边的男人,发现对方竟然在嘈杂的鸟鸣声中睡着了。


罗悄悄靠了过去。克洛总是和他一起睡下,比他起得要早,所以罗还没有像这样能够仔细观察男人的机会。男人以阳光为被,沙滩为床,睡得相当熟。罗轻轻伸手捏住他的鼻子,男人眉头抖了几下,张开了嘴唇呼吸。罗松开手,那两片嘴唇又安静地合在了一起。


和从前一模一样。


罗想到克洛说过自己受不了起早,然而今天却在五点之前就爬起来捏饭团,路上又一直掌舵,一定有些累了。所以他没有再去玩男人的鼻子,而是静静地俯视着那张脸,贪婪地记住上面的每一处细节,又和他二十六岁时的面容相互对比,寻觅任何细微的不同。除了头发变长以外,男人的皮肤也晒黑了一些,额头和眼角都刻着浅浅的皱纹,那是因为他经常开心地瞪大眼睛,再眯起眼睛笑。


罗就这样看了很久。直到太阳走过后半程,坠落到海面之下,被赋予光芒的月亮从东南方升起,半月形已经向外凸出,像海鹦的身体一样胖。涨潮的时间到了,海浪一波波地逼得越来越近,最终打湿了男人的裤脚。男人哼了一声,动了及下眉毛,睁开眼睛,红眸映进满天繁星。


“晚上了?!”他猛地坐起身,大叫起来,“本来今天下午要去镇上观光的!!”


罗拍拍屁股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旁的风衣,抖了抖上面的沙子。克洛转过头来瞪着他。


“瓦塔尔先生,”他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我也睡着了。”罗回答,“刚醒。”

————————————————————

好像旅游指南。为了不出现可怕的地理bug,我每次写岛屿都会画地图,但是太丑了就不贴了。如果对照着看应该能更好地理解这座岛的结构。

回头看了一下乌鸦和海鸥那段感觉好恐怖,其实它们只是刚好在那里打架,没有什么隐喻……这篇不久就会完结,不是BE。cirrus never BE(是人话?)

评论(13)
热度(165)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2023-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