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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罗】说谎的夜月(2)

约5k字,原作轴,未完。第一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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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睡了踏踏实实的一觉。等他睁开眼时,房间里弥漫起泛黄的白光,由此他推断时间已经越过了早晨,靠近正午。


身边是空的。被褥乱糟糟地在角落堆成一团,上面丢着一件克洛的睡衣。罗注意到睡衣胸口处的乌鸦和他身上这件略有不同,虽然都绣着红眼睛,但罗身上的乌鸦是展开翅膀的飞行状态,眼前这只乌鸦则收拢翅膀昂首站立,一脸聪慧,很像鸟类图鉴上的示意图。


罗坐起来,换回他原先那身行头。他走出房间,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餐厅,看到金发男人正在开放式厨房的一角一边哼着不成曲调的歌一边掂着平底煎锅。男人的脑袋仍然几乎顶到天花板,头发又扎成了马尾,在后背的围裙系带上方跳动。随着一个华丽的高难度动作,一个巨大的黄橄榄般的东西飞上半空,然后被男人灵巧地用手中的盘子接住。克洛伸手把火关掉,端着盘子转过身,一看到罗,笑容立刻爬上他的眼角眉梢。


“早上好,瓦塔尔先生。”他欢声说道,“睡得还好吗?去洗把脸吧,五分钟后就可以吃饭了。”


“啊,早上好,……克洛。”


经过昨晚金发男人的多次洗礼,罗已经习惯了被称作瓦塔尔先生,但叫出对方的名字时还是感到有些怪异。面对眼前这个他无比熟悉又一概不知的人,罗实在想不出对方该当哪里的家,而要是使用克洛先生的敬称,罗怀疑刚说出第一个字,他的舌头就会自动偏离方向,将称谓从乌鸦扭转为红心。所以他最终决定直接称呼金发男人为克洛。克洛待人相当礼貌,但似乎毫不在意被直呼全名。他又冲罗咧嘴笑了笑,脱下身上那条又短又窄的围裙——它布满红色大丽菊印花,后面露出小部分白衬衫和全部的工装裤,发挥不了多少围裙的作用,罗觉得那一定是阿诺德女士的围裙——再从橱柜里取出几个盘子。


罗走去洗手间洗漱,期间没有听到打碎东西的声音。等他再次回到餐厅,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克洛请他坐下,自己坐在对面。罗面前摆着一大份蛋包饭,两块煎鱼肉,一碗蔬菜汤,金黄的蛋饼用番茄酱画着几道海浪的波纹,上面托着一轮红日。


“画的不错吧?”男人用期待与自豪交错的口吻说,“但我做的蛋包饭可不是徒有其表。尝尝看。”


但是罗没有立刻动刀叉。他看到克洛面前没有蛋包饭,而是一篮子面包,男人正从中拿起一块黑麦的,像锯木头一般费力地切下一角,刀刃危险地掠过他的手指。察觉到罗的视线,克洛机敏地把面包篮向他推过来。


“要吃吗?”


“不用了。”罗说,把蛋包饭从中间划开,海浪断为两截,蛋饼向外张开一个口子,现出一颗颗嵌在米粒中的肉丁,“我不太喜欢面包。”


“我就觉得是这样。”克洛笑盈盈地说,“昨天吃饭时,瓦塔尔先生一点面包都没动吧?所以我猜你可能更喜欢大米。”


昨晚桌上也是放着同样的面包篮,每个人各取所需,不会出现挑食剩下的尴尬光景,罗没想到原来克洛注意到了自己的举动。他把一勺蛋包饭送进口中,浓厚的肉香中米饭粒粒分明,罗却想起了从前北海某个小岛的荒山,最后一包米,煮糊了的粥,以及男人的惨叫。


“你很爱吃面包吗?”他问道。


“普通。”克洛费力地咀嚼着面包,舀起一勺蔬菜汤,“非要说的话,我更喜欢吃硬一些、没有甜味的面包。但是爷爷奶奶热爱各种面包,他们从年轻时起就是镇上面包店的常客,有时也会自己做。”


“他们又去诊所了吗?”罗感觉家里很安静。


“是的,诊所六点开门,奶奶每天早上提前做好两人份的午饭,带去那边吃。”克洛把煎鱼夹在两块吐司中间做成简易的三明治,张开嘴咬了一口,含糊地说,“四点就起床,我可做不到。”


蛋包饭份量很大,恐怕克洛是按照自己食量做的,不过罗睡了将近十二个小时,食欲相当好,桌上的食物很快就全部落进了他的胃。他把盘子摞在一起拿去洗,克洛老实地站在旁边看着,在罗拧上水龙头时递给他一块方巾。在罗擦手的时候,克洛用手肘支着墙壁,歪着头看他。


“瓦塔尔先生,你在旅行时有没有什么喜好或者倾向?”他问道,“马不停蹄地把岛屿游遍大约需要四天,但既然你会在这里待一周以上,我觉得每天的安排不用太紧张。你平常更喜欢看哪些风景,自然风光还是城镇,我可以适当调整顺序。”


“都还行。”罗想了想,说,“这里离湖很近吧?我想先去那里看看。像这种有湖的小岛并不常见。”


“没问题,”金发男人比出两个大拇指,“休息一会,我们就出发。”


当他们从家启程,正是午后阳光最和煦的时候。克洛推开罗还没有来过的住宅大门,罗惊讶地发现不远处就是粼粼的波光,一条青石砖小路延伸到湖畔,再向两侧伸展。


“这里的地势比海边高不少,中间有一处很大的凹陷,山上的积雪在春夏化成河,流进来形成湖泊,”沿着湖边,两个人以普通的步速行进,克洛热情地介绍道,“湖里有时也会出现海鱼,老人们说,这是因为岛底有几道缝隙连通着大海。钓到海鱼的人,会被小镇当做当月的幸运之星。”


“你钓到过吗?”罗问。


“不仅没有,我从没钓到过任何鱼。”克洛遗憾地说,树叶的影子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爷爷喜欢在湖边徒步,而同一个地方坐三四个小时是他最痛恨的事,所以家里没有像样的渔具。朋友也带我钓过,不过我只能钓上来一些水草,最佳战绩是一双泡烂了的牛皮鞋。”


树木逐渐变密,青石砖不知何时消失了,化为林间弯曲的羊肠。道路只有一条,罗走在前面,克洛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因为他说万一摔倒,他既不想压到别人的脸,也不想踢到别人的屁股。虽然宁静的湖面很美,虽然一直能听到身后沙沙的声响,但罗忍不住时不时就回头望一眼,确认金发男人有好好地跟在自己后面。当他第四次回头的时候,男人的身影消失了,只留左手边一处树丛频频颤动。罗原地站了片刻,克洛从里面钻了出来,头上挂着灌木的小枝,两手笼着什么递到罗的面前。


“既然瓦塔尔先生是医生,那肯定不讨厌青蛙吧?”


“不喜欢也不讨厌。”


克洛移开手掌,一只极其袖珍的草绿色青蛙蹲在他的手心。好不容易重见天日,青蛙没有逃走,而是鼓起脖子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呱。


“你看它头上的花纹,”克洛说,“像什么?”


青蛙额头上有一些白色斑纹,在凸起的两眼之间形成一个上方崎岖、下方平整的图案。


“王冠?”罗说。


“没错。”克洛把手掌移向湖的方向,青蛙又满意地叫了一声,蹬开他的手,三步两跳地跃进水面,消失在一圈圈荡开的波纹中心。“更远处不晓得,不过北海这片海域,只有我们岛上有这种带王冠的青蛙,长得很小,声音却很吵,我们叫它国王青蛙。母亲们常常给孩子讲述这样一个故事:以前有位骄傲的国王,得罪了魔术师,被永远地变成青蛙,但他依然本性不改,不懂得谦虚谨慎,而是把石块野草当做它的子民,到处发表演讲,最终成了林蛇的美味佳肴。”


像是应和克洛的话,树林深处又响起一声同样的蛙鸣。


“故事终究是故事,”克洛笑着示意罗继续走,“不然这片土地上自大的国王也太多了。”


又走了十分钟,密林戛然而止,视野变得开阔。罗看到一架栈桥伸向水面,湖水反复拍打岸边又被推回,令栈桥旁边系着的无人小舟永无止境地摇晃。克洛带着罗走上去,罗坐在船尾,男人弯腰解开系绳,拿起船槁一撑,小船便嗖地驶离岸边。男人熟练地点着水底,灵敏地调整船头方向,就好像他出生于摆渡人的世家。


“虽然做不到顶尖,但我什么都会干。我可以给你讲讲经验。”看到罗的眼神,男人翘着鼻子说,仿佛一位国王。


驶出栈桥所在的水湾,湖面渐渐变得海洋一般辽阔,显得远处的山峦更远了。小舟前行到某一处,克洛把槁斜挂在船边,坐在罗的对面,伸了个懒腰。


“这里的水流形成一个圆圈,船只够轻的话会被自动带着巡航,两个小时以后回到原处,刚好适合湖心游览。”男人一边环顾四周的风景,一边高兴地说,“我虽然来过不少次,但还没有以游乐的心态坐完过整趟。瓦塔尔先生,我真的很感谢你,镇上很少出现你这样的旅客,能让我安安心心地当一次导游。”


“彼此彼此。”罗说,“走过这么多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有人导游。”


“自己探索一定也很有乐趣。不过,既然瓦塔尔先生需要我,我就要使出浑身解数,让你看到‘帮倒忙的克洛’的真正实力。”


克洛说着,向后仰躺在船底。他的腿太长,船舱装不下,伸到了罗坐着的酒桶两侧。


“阳光真好。”他感叹道,抬起手臂横在额头,眯起眼睛像一只猫。罗向下望了很久男人俊朗的脸,实在忍不住了。


“克洛。”他慢慢地说,“昨天晚上,睡前,你说的那件事……”


“啊,对对!”克洛叫道,“我都忘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把手臂放了下来,但没有坐起身,而是放松地躺在那里,望着与湖面相映的天空。


“十多年前,有人在沙滩上看到了我,发现我一息尚存,便好心将我运到了诊所。听说当时我伤的很重,浑身是血,衣服也破破烂烂。阿诺德夫妇从我身体里取出了所有子弹,治好了伤口,但我始终没有苏醒,就那样睡了两年。”


克洛闭上眼,装作熟睡的样子,鼻子里发出呼噜,还吹出一个很大的鼻涕泡,罗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醒来以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男人睁开眼,继续说,“名字,身份,我去过哪里,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些伤。阿诺德夫妇收留了我,他们说我很像他们因病夭折的儿子拉克,他只活到了十五岁,面色苍白,一头茂密的金发。所以阿诺德夫妇并不是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叫他们‘爷爷’‘奶奶’,只是因为他们年长。”


“我有想到。”罗说,“你今年怎么也有三十岁了,但阿诺德夫妇还远不到‘爷爷奶奶’的年龄。”


“好厉害的观察力,不愧是医生。”克洛赞叹着,“由于昏睡期间我手里一直攥着一根乌鸦羽毛,阿诺德太太给我起名为克洛。我身体里的子弹是海贼的常用款式,又没穿海军的制服,所以镇上的人们猜测我是哪里的平民,被海贼打伤扔下海,漂流到了这里。这样的话范围就太广了,除非我自己回想起来,没有人能知道我是谁,也没有人能帮我找到家。”


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在哪里有家,我知道另外一个满头银发的把你当做亲儿子看待的人如果知道你在这里一定不遗余力想要来见你。但罗没有插话。


“于是我就在诊所住了下来——不仅是因为无处可去,我要报答阿诺德夫妇看护我两年的恩情。之后的事情瓦塔尔先生也知道了,在诊所帮不上什么忙,我就去镇上晃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由此诞生出‘帮倒忙的克洛’。”


克洛坐起来,把腿盘起来,手撑在身后。


“这就是我的故事了。有些人听了之后会因为同情我而难过流泪,我不想总害别人伤心,所以不太主动讲。其实我自己不觉得多么悲伤或者迷茫。我幸运地活了下来,来到这个美好的小镇,不管过去我是怎样的人,我拥有了一段新的人生。”


他对罗微笑,罗却无法给出一个回馈的笑容。他憋在心里的那些话冲得他鼻腔发酸,不得不把视线从克洛脸上移开,扭头去看远处的山峰。在湖泊北面,有一处山峰齐整平滑如同被利器削过,像一面反射着阳光的铜镜。


“这里景色很不错。”他说,把手垂到船舷之外,清凉湖水没过他手背的纹身。“如果你没有成为‘帮倒忙的克洛’,我就遇不到你,也看不到这些风景。”


“明天还有更美的,敬请期待。”克洛说着站起来,拿过船槁,“小心一点,一旦掉下去被水流卷走,不管多么厉害的游泳高手都难以再次浮上水面。湖边的水很浅,这里却深不可测,用多长的槁都碰不到底。”


他示范着把船槁向下沉,中途却停住了动作,船槁在船舷上留出稻杆般的一截。


“嗯?”克洛皱起眉,“这是什么?”


男人又使劲往湖里戳了两下。


“有点软,好像不是水底。”他疑惑地说,然而罗已经看到男人背后水面中钻出的两只长耳朵。看到罗的表情,克洛猛地回头,一只海马——海里的马型怪兽——已经雕塑般地出水,像一座大山高高耸立在两人眼前,湖水猛烈地自它的鬃毛浇下来,波涛顿时向四方涌奔,小船宛如一片秋叶在浪峰间无助地打转。罗立刻膝盖微弯做出备战姿态,但海马一看到克洛手中的船槁,就惊慌地掉头钻进水里,鱼尾用力拍打水面,激出巨幅扇形水帘,全都扑到了克洛身上。


“哇啊!”


男人徒劳无功地用手臂遮挡,瞬间全身透湿,他摇晃了几下,眼看就要栽进水里。罗一步跃过去,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回船上。受到不断变化的重力的乱压,小船像在暴风中一般疯狂摇摆,但是周围波浪渐平,最终船身慢慢地稳住了。克洛再度躺到舱底,金发贴在脸旁,他闭着眼睛大口地喘气,左手挂在船舷外,还牢牢地抓着船槁。罗转头望去,看到一圈气泡一环套一环地消失在远方的水面。


“那是什么啊?”呼吸稍微平静下来以后,克洛低声说,“湖里怎么会有海兽?”


“也许是从裂缝里钻进来的。”罗说。


“可它也太大了。”克洛撑着船底坐起来,还是有些虚弱,“我想它肯定是小时候从缝隙里钻进湖里,又找不到出去的路,在湖里吃了些鱼长大了,这下彻底回不去了,从海怪变成湖中水怪。”


“那是它的新的人生。而你钓到了海兽。”罗说,克洛笑了。


“我就是百年不遇的幸运之星。”他抹了一把脸,把船槁归位,“我好像戳疼它了,希望它不要记仇。”


男人趴在船舷上,又喘了一会。


“瓦塔尔先生,刚才我说自己什么都会做,那是言过其实。”克洛抬起眼睛,睫毛仍然挂着水珠,显得红眸格外清澈。“其实我是个旱鸭子,别说学游泳了,一点水都碰不得。别人说,我会不会吃过恶魔果实,可我无论哪里都像个普通人一样,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能力。要不然,我就是冒失果实能力者——真是的,除了给别人添乱,这种果实有什么用啊?”


罗很想建议他试试打响指,但在他张口以前,男人就把手伸出来,轻快地打了个响指。


“围绕我周身的冒失元素们啊,听我的命令,为我所用吧。”他咏唱般地说。


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魔法天赋,当个普通的旱鸭子也挺好。”克洛总结道。


水行船的后半程没有再出事故。等到小船靠近码头,克洛衬衫上的水也基本被太阳晒干了。残阳流连在西边的山头,在水面织成橙色的鳞网,月亮也升起来了,被树叶遮挡得边角残缺,远处天空盘旋着一群乌鸦,发出阵阵凄厉叫声,为湖面添上一抹寂寥的色调。罗忽然意识到,他已经和克洛在一起过了整整一天。


接下来还会有多少天?倒计时的沙漏早就开始转动。


“瓦塔尔先生。”栈桥吱嘎作响,男人转过身看他,金发和白衬衫与背景树林相处融洽,就像一幅油画。


“之后没有别的安排了,我们回家吃饭吧。”克洛语气郑重,“对于今天的旅程,你还满意吗?”


“我很满足。”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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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克:ラーク/Lark。阿诺德一家的名字都和鸟有关。

冒失元素:ドジーサー。ドジ和イーサー(ether)的结合。冒失以太。


连载蛮消耗心力的,又没办法回评,能收到一些用心的评论,看到大家对于当前章节喜欢或在意的点,真的非常开心!

另外现在全都加入合集,不会再编辑上下章的链接了,请善用合集的翻页功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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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