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罗】雪霁时晴（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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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吗？
如果人在将死时的愿望足够强烈，神就会向你伸出慈悲的手，将它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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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你已经自由了。
唐吉诃德家族认定你就是被海军保护的那名少年，不会有人注意到巴雷鲁斯海贼团众多宝藏中那枚小小的宝箱。和家族对峙时，随着我的谎言被接连戳穿，身后宝箱的震动告诉了我你有多么慌乱。但是即便只有你一个人，也不要害怕，更不要退缩。寻找机会，在安全的时候脱身，然后永远地离开火烈鸟海贼船。
高烧不退的感觉，很难受吧。身体里的铂铅，也很痛吧。虽然你刚刚吃下手术果实，还没有办法掌握能力，但它已经彻彻底底是你的东西，很快就会安顺地听命于你。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又懂得那么多医学知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功为自己完成手术，解开铂铅的剧毒，逃出多弗的掌握，带着注定被延续的生命走向明天。
罗，向前走吧。
一直走下去，就会抵达你想要的未来。
虽然我没有办法继续陪着你了，但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在你瘦弱的后背上，最后地推上一把。
对不起，骗了你。
对不起，丢下你一个人。
你会原谅我吗，罗？
我爱你，罗。
雪无声坠落，覆盖在红心干部身上。无数枪伤的痛觉已经麻木，恶魔果实能力正随着血液一起向外流失，海军中佐生命的烛光行将熄灭。
他闭着眼睛。四肢百骸已经感受不到冰雪的寒冷，意志也不受控制地向虚空飘去。
死亡随时会降临。
但是再一会。再一小会。
Calm，凪的魔咒，在铂铅病少年身上多停留一秒，少年就安全一分。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面对的是一整个唐吉诃德家族。从鸟笼降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觉知了自己必然的死，然而同时，他也下定了无论如何都要让罗逃脱的决心。那个孩子过去经受了太多的痛苦，又因为他的莽撞和天真，不得不直面世间的恶意，流下了太多的眼泪。
他的脚步最终停留在了这片雪岛，没能遵守和罗再会的约定。现在，他能为罗做到的事，就是让曾经被笑过没用的那颗寂静果实的效力，再久一些。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
在死亡的羽翼面前，我不会有一丝怨言。
但是，只有这寂静的魔法，请让它尽可能地持续下去吧。
没有人能够阻止死亡的步伐。寂静果实披在少年周身的羽衣最终消散，少年撕裂喉咙的哭声被舰船炮火盖过。
然而命运却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掀起了洪流。
时光翻卷。唐吉诃德·罗西南迪在濒死之境，回到了他第一次吃下寂静果实的时候。而奄奄一息的他，模糊的意识最终被打散，与延续寂静能力的强烈执念相对，26年的过往记忆，包括特拉法尔加·罗这个存在，全部埋藏在了黑暗之中。
“唔呃……！咳咳，呃……哈啊……”
——妈妈，那个全身破破烂烂的小孩在吐呢，好可怜。
——不要看他，也别靠近。万一被传染上什么病该怎么办？
“‘战国’……先生？……”
——没错，稍微冷静下来了吗？已经没事了。你叫什么名字？
“……罗西……南迪……”
——罗西南迪。你至今以来的经历，可以讲给我听吗？
“噗啊——哇啊啊啊，糟糕！我怎么又把杯子打破了！这个月到现在为止有十次了，已经赔不起了……”
——笨蛋罗西。大热天训练之后我们每个人都很渴，但跟你提醒过多少次，茶要等放凉了再喝啊。
——他就是那个样子，你还没习惯吗？有这样笨手笨脚的家伙在身边，枯燥的训练生活也多了一丝调剂啊。
“等等等一下，别都扑到我身上——”
——这可是少佐的勋章，少佐啊！也难怪，你之前在潜入任务里立了那么大的功，明明果实能力一直不被看好。罗西，你是不是有什么血统和天赋，藏着没告诉我们？
“哈哈，怎么可能。反倒是我平日里总是冒失，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说的没错！那么，当然要请我们吃饭的吧？
“战国先生，我有话对你说。”
——罗西南迪，还是那件事吗？看来，我再阻拦你也没有什么用……
“我——对不起。”
——现在，你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海军中佐了，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不过，这项任务只有你和我知道，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要是为它丢掉性命，我可不允许。
“……”
——罗西南迪？！这么多年你到哪里去了？
（我想回到家族）
——嗯呐~嗯呐~~说不了话吗？呗嘿嘿嘿，可怜而无用的家伙，却终归是唐吉诃德的血脉……多弗，你怎么看？
时间平缓地向前行进，他却不知道自己脚下踏着的，全都是曾经走过一次的路。
收集情报，完成任务，扮演多弗朗明哥性格恶劣的哑巴弟弟。维尔戈离去，红心之名转到了他的头上，一切都在顺利进行。
直到那一天在他生命里激起不寻常的波纹。束缚着的记忆第一次被小小地弹拨，并在之后的每一次暗涌时都带给他头痛。
海圆历1508年，斯派达迈尔兹。
温暖的春日，灿烂的阳光，热闹的庆典。
以及，与他不期而遇的，有着深黑发色和金色眼瞳的海贼。
——还是张开防音壁比较好吧，柯拉松。或者说，罗西南迪中佐。
——特拉法尔加·罗，这是我的本名。我与多弗朗明哥有私人恩怨。
——我会加入唐吉诃德家族，和你一起潜伏。
那个自称最讨厌海军，一双金眸却总是凝望着他的黑发青年。
执行任务时，在他动手杀戮前先一步用长刀刺穿年老女人胸口的青年。
胸膛上纹着奇特的笑脸，笑脸周围又布满红心花纹的青年。
默默记得他的生日，他喜欢的和讨厌的食物的青年。
被他压在床上咯吱，从忍笑转为哭泣，把脸藏在自己手臂里的青年。
将头埋进他的胸口，睡梦中第一次唤出“柯拉先生”的青年。
看到诉说回忆的他突然苦于胸腔和后脑的异痛，用力抱住他的青年。
在他房间里帮他治疗失眠，告诉他自己是D之一族的青年。
醉酒后倒在大厅的沙发上，在噩梦中呻吟着“不是怪物”的青年。
缩在他的怀抱里，轻声说着自己没有救到任何人的青年。
还有，透过视野的浓厚血色他所看到的，毅然将装有手术果实的宝箱扔进大海，向他冲过来的青年。
柯拉松醒来时，已经满脸是泪。两边肩膀枪伤传来剧痛，缠紧在胸口的绷带限制着他的活动，然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人。他在黑夜里挣扎着坐起来，手臂胡乱挥动，打翻了床头的水杯。玻璃在地上摔得粉碎，几个不知名的圆形物体在地板上弹动着远去。
门砰地一声打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
“柯拉先生！你醒了吗？”
连灯都没有开，罗径直跑到他的床边，俯身急切地看着他。
“能看见东西了吗？身体感觉怎么样？是伤口疼，还是哪里不舒服？”
看到他在哭，青年的表情从焦急变作忧心忡忡。抽噎堵塞了呼吸，柯拉松说不出话，他一把将对方拉向自己，让黑发青年的头紧贴在自己胸口上。罗呆了一秒，在他怀中奋力挣扎了起来。
“你身上还有伤——”
“……对不起……对不起……”
柯拉松不顾罗的抗议，闭着眼重复着道歉的字句，两只手臂牢牢圈住对方的肩膀和后背，紧紧抱着他。青年的胸膛急促地起伏几次，暂时安静了下来，伏在他的身上，任他抱着。过了一会，柯拉松的抽泣和喘息逐渐平静，也稍微放松了手臂的力道。罗慢慢撑起身，仰头看着他，金色的虹膜在黑夜中亮如水晶。
“如果真心觉得抱歉，就不要做那些会让你感到‘对不起’的事。”
仍然不断涌出的泪水模糊了柯拉松的视线，也扭曲了眼前青年的面容。柯拉松吸了下鼻子，抬手使劲擦着眼睛，罗立刻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别这样擦，会红肿的，你左眼周围的诅咒花纹也还没完全消褪。……我才是要向你说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手术果实也没能保全。”
“那种事情，无所谓了……全都是我的错……罗，对不起……”
青年哑然看了他一会，无奈地叹了口气，靠得离他更近了些，用手背温柔地拂去他的眼泪。
“你说的‘对不起’，究竟是指什么？”
柯拉松在病号服的衣袖上擦掉满脸的鼻涕眼泪，又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能够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我……让你等太久了……”
黑发青年困惑地眨了眨眼，扬起了眉。
“等太久……是说昏迷期间吗？你的情况确实很让人担心，不过，醒来比我预想中早太多了。不知道宝石的诅咒是什么机理，我差点以为你会一直睡下去。如果你指的是城堡中分头行动的计划，那就更没有道理了。你拖住了多弗朗明哥，及时把宝箱和情报递给了我，不是吗？最终我们还是成功汇合了。”
“汇合……”柯拉松直视着罗的双眼，按捺着心中的忐忑，“虽然超出了原有计划，但在这里，也可以算是‘隔壁小镇’的汇合吗？”
罗怔住了。黑发青年缓缓直起身来，从床边向后退了一步，双眸不可置信地张大。
“为什么……你会知道……”
柯拉松坐直了身体。他伸手握住罗的手臂，感受到青年微凉的体温。他一边抚摸罗手背上那些纹身，一边低声说。
“谢谢你带我离开家族，现在如此，从前也是如此……‘特拉法尔加·D·瓦铁尔·罗’。”念出罗的名字时，他放慢了语气，让每个音节都格外清晰。
青年的身体猛地一震。罗嘴唇微微张开，脸上现出茫然，定定地看着他。
“……柯拉先生？”过了很久，罗才轻声说。
“是我。”柯拉松满怀感情地回望着那双神色恍惚的金眸，“一直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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