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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罗】纸杯电话

约1w3字,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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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传播只需要两个条件:介质,以及振动。你教给了我第三个条件:不能在静音魔法的生效区间。当大雪漫天遍野,鲜血渗入泥土,我才明白第三个条件还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魔术师本人的离开。


在这个你已经不在的寂静人世,胸口搏动的心声,该怎样才能传递给你?





-side L-


“航路稳定,仪表指数正常,附近没有特异的海流,极地潜水号顺利进入初次潜航。”


“辛苦了。”罗对戴着虎鲸帽笑嘻嘻的棕发少年点头示意,继续翻阅着手中的航海图。白熊趴在他后面的椅背上,伸着脖子向下方看。


“你看,情况和我预测的完全一样吧?船长。”贝波咧开嘴,期望着得到船长的称赞。罗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头。


“多亏有贝波,不过还是不能放松警惕。这一带的海域,有比较多来自渔民的信息记录,可以作为有用的参考。但以现在的航速,大约两天以后就要进入未知的领域了。”罗的手指沿着航路向下,抵达海图上的一片空白,那里标志着更加辽阔的大海。“深海肯定会非常危险,但即使遇到异常立刻上浮,也无法预料到会在海面上遇到什么样的岛屿或船只。”


“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样的冒险等着我们。”贝波低头看了看胸前潦草画上的标志,那是出航前由罗定下的红心海贼团的标志,一个比起大多数海贼标显得友善许多的笑脸,“有些不安,但也很期待!”


“要是遇到敌人呢?”另一名头戴企鹅帽的少年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白熊问道。


“我会第一个冲上前,把他们全都打跑!”贝波挺起胸膛,双手摆出武打架势。


“就你?连我们都打不赢。”夏其弹了一下贝波的后脑勺,白熊捂住作痛的头皮,苦着脸说。


“呜呜……我这么弱真是对不起……”


“精神太脆弱了吧!”


三人组还是那样吵闹。观看着眼前这场飞燕岛以来三年期间无数次上演的剧目,一阵疲倦席卷罗的眼帘,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佩金转头望向他。


“出航之后,我、贝波、夏其轮流操舵,你一直在指挥室坐镇,一分钟也没有放松过吧?”佩金轻轻拍了拍罗的肩膀,“这里有我们盯着,去休息一会吧,罗哥——船长。”


说到最后,企鹅帽的少年立刻改口,吐了下舌头。罗冲他偏了一下头。


“佩金,像以前那样叫我就好。”


“但是这样子感觉很帅啊!”夏其也凑了过来,手搭住佩金肩头,“我们红心海贼团虽然初出茅庐,但以后一定会成为名满天下的大海贼。为了提前演练,也为了做好心理准备,对于首领就应该使用最尊敬的称呼,‘Captain’!”


“随你们喜欢吧。”罗又打了个呵欠,视线投向墙上的钟表,时针正横向一侧。如果这不是表盘,而是一具罗盘,那么它指的就是正西边。海底难以分清白天黑夜,但自决定出海的日期以来,罗的内心一直立着一架日历,还有一只无形的机械表,摆在日历旁边滴答不停。但是,虽然心中的时针一直在循规蹈矩地行走,从真正出航、下潜到现在,他还是略有焦躁,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瞄一眼身边的挂钟。


夜晚十点,差不多该做准备了。罗从指挥椅上站起身。


“有事随时叫我。”


“晚安,罗哥!”


“晚安,船长!”


留给船员们一个挥手的背影,罗快步走回自己的舱室。由沃尔夫设计的潜水艇充分考虑到了未来的可能性,走廊层高超过五米,舱室也设计得大大小小形态各异,以满足船员或乘客的不同需求。从十三岁到十六岁,罗的身高抽长了将近一半,最终停滞在两米之前,没有再继续增长。身为一船之长,潜水艇的客舱任他挑选,然而罗选择了相对狭小的一间作为自己的卧房。


他向来不需要超越必要范围的空间。太过空旷的地方,会和回忆中的广阔雪原以及他心上的那一块空虚彼此共鸣,令他从舌根到心房都闷烧出苦味。不过,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弥补这部分的缺失,即使从头到尾都是自欺欺人。


重新回到一个人独处的状态,罗才稍微松了口气。他的船员——亦是他的友人们——因为出海而兴奋不已。必须要撑起船长该有的威望,也为了不辜负肩上的责任,他始终保持镇定作风,但心里仍然很是紧张。虽然和过去那个脆弱的铂铅病小鬼大有不同,但罗仍然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今夜会发生什么,他都会在接下来的十年时间快速成长。


罗脱掉身上同样潦草地画着笑脸标志的衣物,先去浴室冲了个澡。作为那颗心脏形状的果实所带来的副作用之一,热水令他全身略有无力,但放松感也让他打起了精神。罗揉搓着手臂上与常人无异的皮肤,冷静地思索接下来的步骤。然而,他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在加快,这些症状并非来自于水温。也许,该说是源于一种与铂铅病相关,却没有任何资料记载的恶疾。


罗无声地叹了口气,为心中按捺不下的雀跃而感到无奈。那些渴望像气泡一样密密聚集在一起,打破了海底不见天日的靛蓝。他似乎被两个自己同时占有了身体,一个居高临下地评判他描绘的景象全是梦幻泡影,另一个却捧着象征希望的星光碎屑。


罗穿上干净的衣裤,认真地把头发擦干,让它绝不会滴落一颗水珠。当一切收拾妥当,他再度确认了一次时间。


夜晚十点四十分。


罗走到柜子前。里面空荡荡的,正等待着红心海贼团未来的收获将它逐步填满,就像渐渐罗列上墨水字母的日记本的书页。只有中间的架子上,摆着他在飞燕岛上因为兴趣而买下的几枚纪念硬币,以及一只大小与海军文书筒相仿的玻璃瓶。罗把小瓶拿出来,扭开瓶塞,取出里面那张布片。


那是在被沃尔夫收留的第一个星期。他在古怪发明家的书架上翻出一本以民俗学为主题的旧书,书中有一个章节讲述了各地与死者对话的仪式。其中大部分内容不是异想天开的白日梦,就是耸人听闻的祭祀礼,还有不少满载愚昧的黑魔法一般的召魂方式,譬如要伤害健康的人或生物作为召唤亡灵的祭品,罗对这类做法不屑一顾。只在章节最后,作为补充和附录,书中记叙了在某个已经失落的岛屿上流传的传说。


——两只声筒,一条棉线。将棉线浸过召唤对象的血液,与声筒共同连成一座简陋的传声电话。在忌日零点时分,对着声筒轻声呼唤故人的名字,再把它放到耳边,就可以听到彼岸传来的声音。


阅读过这部分文字以后,比起召唤仪式本身,首先在十三岁的罗的大脑中降下惊雷的是“血”的描述。他曾经以为那个人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实体的事物,但这并不是事实。他立刻从房间里翻出那件深灰色的厚实披毯。在他病倒之后,那个人特意买来为他保暖,而这件柔软的衣物一路护着他离开米尼翁,坐上小船,最终登陆飞燕岛。沃尔夫性格散漫,对他的事情从不过问太多,毯子就一直堆在墙角,没有洗过,也没有扔掉。罗重新把它铺在地板上,仔细检查着布料的表面,直到视线捕捉到毯子外侧的一处突兀的深色。


他将毯子翻到内侧,进行比照。内侧布料颜色均匀,没有深色。那时,明知自己无能为力,但他不能忍受自己的恩人遭受一面倒的暴行,几次扑上去螳臂当车,最后被维尔戈打得鼻青脸肿。但罗的出血并不多,更不会流到毯子上。


也就是说,毯子外侧的,是那个人在抱他时沾到的血。


罗小心翼翼地把深色的那一角剪下,捧在手心。手术室张开,他微皱眉头,方形布块在他手中像被微风吹拂般地翘了一下,又不动了。他使用果实能力还不熟练,凝结、氧化后的血液和布料融为一体,不像肉体中的铂铅那样易于分离。罗不再尝试,找到一个干净的玻璃小瓶,将布块卷进去装好,放在安全的角落贮藏。


那个人的第一个忌日,他没有行动。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真的能够通过纸杯电话传达自己的心声,他也不知道该对恩人说些什么。随着在诊所一步步积累起外科手术的经验,心中排布的未来计划越来越细密,罗也下定了决心。当他再度触摸到那张血染的布片,一定是舵盘转起,扬帆启航之时。


今天,红心海贼团告别飞燕岛,扬旗出海,他踏上以十年为期的征程,恰好是第三个忌日的前一天。此时此刻,他终于能够问心无愧地面对那个人,昂首挺胸地面对自己的心。


红心海贼团船长撕扯着深色的布料,让彼此紧密结合的纤维松开。他的动作谨慎而有力,布片很快在他手指中变为一团棉絮,罗将它搓成一条棉线。罗从书桌上取来白纸,卷成纸筒,接合处相互卡紧,又剪了两片纸片作为杯底。那本旧书上没有任何图示,罗曾经犹豫过是否应该把声筒做成模仿电话虫听筒的圆盖形,但经过一番考虑,他认为深口杯的形状更加易于收音。将纸片组合成纸杯以后,罗在杯底刺出小孔,将棉线穿过,连接上两边的纸杯。做这一切时,他依然没有使用任何手术果实的能力。


夜晚十一点五十五分。


罗关上了房间的灯。舷窗外游过幽幽发亮的海洋鱼群,他在黑暗中也能够看清表针的走动。他握住一边的纸杯发呆,另一侧的纸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就随便地放倒在桌上。当时针、分针、秒针全部重叠在表盘正上方,罗举起纸杯,罩住自己的嘴唇。


“呐,柯拉先生。在听吗?”


即使他已经千百次在内心里演练过,真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仍然颤抖了起来。他用这些颤抖的手指把纸杯移到自己的耳边,听到里面传来呜呜的风声。不管听多久,回响的都只有虚无,就像荒原干枯大地上开裂的一处空洞。


喉咙像一条被抽成真空的软管绞在一起,罗缓缓把纸杯从耳边放下。眼泪自他的眼角涌出,打在木制桌面上。


是制作的材料有误,还是步骤哪里不对?


事件发生以后,海军迅速完成善后工作,米尼翁岛成为静谧的无人小镇,那一晚血与火的战斗仿佛从未发生。那片布料是他能拥有的唯一。


如果动用手术果实能力,会不会提高成功的几率?


手术果实是他的恩人用生命换来的馈赠。而这一次,他想要全部靠自己自身的能力,用两只曾经刺穿对方心脏的手,再度筑造起连接红心的桥梁。


是不是他根本不该叫柯拉先生,而该使用唐吉诃德·罗西南迪的全名?


“柯拉先生”不是专属于他一人的称呼,但对他来说依然是特殊的。那个人会因为他的松口而喜悦流泪,所以他也永远只会使用柯拉先生这一个称谓。


这三年,罗反复思考过很多次。言轻纸薄的书籍,萍踪靡定的记载,没有人知道怎样行动才是正确的,所以这些问题全都不重要。他用力呼吸几次,很快止住了抽泣,另一只手胡乱地擦了把脸。早就设想过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可能,他流泪,只是因为他幼稚,脆弱,远不如那个人坚强,只是因为他还没有追上那个人的脚步,理性的围栏挡不住感性的洪水。但一切还没有结束。知道仪式是骗人的把戏,他反而轻松了许多。


罗拿着纸杯站起来,歪倒在书桌旁边的床铺上。他在黑暗中侧卧下去,重新把纸杯对准自己的嘴唇,另一侧的纸杯自然滚落到他的枕边。他闭上眼睛,悄悄话一样对纸筒诉说。


“柯拉先生,我很想你。我不知道该怎样跟别人说,只能闷在心里,白天夜晚都在想,想得胸口很痛。这三年,我学到了很多东西,除了医生的知识和技能以外,我也变得很会打架。你救了我,你是我的恩人,所以我看到的一切,感受到的一切都要归功于你。如今,我也出海变成海贼了,你应该不会生气吧?因为你说,我已经获得了自由。如果那时你能活下来,就算不和我在一起,回到海军,也许我们还能在海上相遇。”


他顿了片刻,又说。


“只是这片大海太大、太大了,厉害的海贼层出不穷,每天的新闻都会让普通平民胆战心惊。但是柯拉先生,别担心,我会变得更强,比任何人都强,直到完成你的愿望。”


他微微笑了,重新把纸杯放到耳边。听着呼啸着的永无止境的风声,他睡着了。





-side R-


罗西南迪并不了解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的知觉消失的很快,恢复的也很快,死亡像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就像在冬日寒夜入睡,一闭眼之间,已是晨光盎然来临的春季。


他首先看到的是自己。散乱的落雪和血污,遮不住红心干部脸上满足的神情。不需要花太多功夫,罗西南迪就理解到他仍然逡巡在北海的那个岛屿。他的意识,灵魂,或者近似的什么东西漂浮在积雪上方,雪花悠然无阻地穿越他的肩膀,胸膛,再落到横躺的金发男人的肩膀,胸膛,堆成新的积雪。


他成为了一个没有实体的意念的聚合物,俗称幽灵。


罗西南迪向四周环顾。宝箱被掠夺得一个不剩,地上只留下坑洼的脚印。远处传来几声海军的炮响,像是告知他时间紧迫的鸣钟,他当机立断,向岸边跑去。


拜托了,一定要让我找到他。


脑海中浮现铂铅白斑,后来还多了淤青和血痕的那张脸,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没有在遍地白雪上留下任何痕迹。


幽灵也会摔跤吗?


他晃了晃头,爬起来继续跑。罗西南迪并没有直线冲向传来炮声的方向,他的脸朝向着自己来时的海岸。如果那个孩子要前往隔壁的飞燕岛,如果那个孩子如他所想地一直走下去,只有一条路。


果然,当他气喘吁吁地抵达悬崖,他看到了他。斑点帽下的脸除了高烧的红晕以外,还挂满了泪珠。男孩抽泣着,从崖边慢慢往下爬,他浮在他身边,明知无济于事,却还是忍不住伸手到虚空中,护着那副瘦小的躯体。男孩中途滑了几次,险些跌入大海,吓得他几乎要晕倒,但最终还是安全地跳到了小船上。


罗西南迪坐到男孩旁边,看着他撑着病弱的身体慢慢划起船。他懊悔,他愤恨,幽灵无法碰到任何东西,无论是给那个孩子一个温暖的拥抱,还是替他握住粗糙的船桨。但能以这种形式守着他,看到他凄风苦雨的命运终于照进一束真正的生机之光,对于罗西南迪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载着一个人和一只幽灵的小船背离诀别的米尼翁岛,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驶向曙光的彼岸。男孩的眼泪似乎永远不会流尽,薄薄的嘴唇颤抖着,除了泣音以外仿佛还一直念着什么。当罗西南迪听出那句话是“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他终于忍不住抱着对方痛哭失声。幽灵的泪水飘散在虚空中,无人知晓。


男孩为自己治好了铂铅病,遇到了好心的怪老头,有了去处,渐渐地多了几名同伴,从矮个子的小鬼头长成身材高瘦的少年。罗西南迪笑盈盈地观看他的成长,在他初次对外手术成功的时候在他身边高兴地转圈,在他辗转反侧的夜晚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日子和以前一样平凡而喧闹。但如果不是成功找到了那个孩子,罗西南迪绝对忍受不了幽灵的生活。他没有烟可以抽,也没有美味菜肴可以享用,却依然会频繁地摔跤,也许与生俱来的毛病在死后也无从弥补。身为幽灵,他不受任何束缚,罗西南迪曾经走到海滩边缘,发现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飘上海面,也可以钻到海底游泳。他没有遇见过其他幽灵,也并不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存留于世,因为答案显而易见。那个孩子的笑容是他幸福的源泉,他会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即使这是个他无法和任何人交流的孤独世界,即使在他最爱的人心里,他是个不负责任的骗子混球。


红心海贼团成立,潜水艇向海底潜航,气泡飞向水面,笑脸掩入深海。他和船员们一起在指挥室忙碌,检查仪表盘和显示屏,为每一道推挤船身的海流紧张,又为一直坚持指挥不肯休息的船长担心。当船长总算回到舱室去洗澡时,罗西南迪坐在桌上等待着他。作为一个生前接受过海军教育的幽灵,罗西南迪一直谨慎行事,时刻坚守礼仪的底线。除了注意不要侵犯到少年——以及他周围的所有人——的隐私以外,像贝波向少年招手邀请他到房间里秘密对谈的这种时候,罗西南迪也会知趣地离开。现在他会留在船长的私人舱室,是因为少年本来就睡得不好,潜艇中度过的第一个夜晚一定会更加烦乱。他会像在飞燕岛上一样,轻拍着他的肩膀,守望并祈求着他的安眠。


然而,从浴室走出来的船长似乎并不打算立刻休息。黑发少年取出玻璃瓶中的布片,在木桌前灵巧地做着此前从未展示过兴趣的手工。三年以前,罗西南迪曾经看到过男孩无言地剪下毛毯的染血部分,当时他以为那只是一种纪念。布片再次出现在这里,少年垂落的金眸一刻不离其上,仿佛这件事有着什么重大的含义。


当纸杯电话组装完成,罗西南迪仍然不明所以。他看着少年握着纸杯在黑暗中长久地等待着,暗金色眼神飘向舷窗外,仿佛看向比深海还要更遥远的某个地方。


夜晚零时。


“呐,柯拉先生。在听吗?”


他这才明白,对方做的事情全都是为了自己。


「罗!我在!!」


他脱口而出。少年放在耳边迟迟不肯移动的纸杯电话,茫然的神情,和最终掉落的泪水,昭显出幽灵的声音只有幽灵自己能听到的现实。


看着罗颓然垂下肩膀,罗西南迪鼻腔酸痛,胸腔宛如被灌进泥土般沉重不堪。但罗很快就整理了表情,爬到床上,神态轻松地举起了纸杯,他听到了少年柔软的耳语。等到罗无边无际地说完了一整段话,把纸筒放到耳边,罗西南迪也侧躺到他的身边,嘴唇恰好对着本就是分给他的另一侧纸筒。他凝视着对方近在咫尺却无法触摸的脸,郑重地答复,从罗的思念、飞燕岛的生活到最近的新闻,一句不落。


他说得有些太多了,船长脸上渐渐显出倦色。罗西南迪伸手抱住罗还很瘦弱的肩膀,叹了口气。


「我的愿望,只是希望你幸福地活着啊,罗。」


他怀中传来少年落入梦境的平静鼻息。






那之后每一年的这一日,罗都会向罗西南迪打来电话。纸杯每次由红心团船长亲手重做,棉线则永远是浸着罗西南迪的血的那一根。船长讲出的第一句话总是同样的“呐,柯拉先生。在听吗?”,而罗西南迪也总以“罗,我在”回应,然后专注地聆听对方全未刻意组织过语句的随心漫言。罗没有对自己的船员做过任何说明,但没过几年,最熟悉他的友人们似乎就察觉到了什么,在罗西南迪的忌日前夜,他们会特意将值守的任务排开,让罗有充足的时间完成私事。


十年时间一晃而过。红心海贼团从四人的小团体扩升为二十人的团队,特拉法尔加·罗也从流浪北海的刺头一跃成为极恶时代的超新星,仅过一年有余又成为了名震四海的七武海。罗西南迪是距离罗身边最近的人,即使他不去看那些堆积在书桌上的资料和草稿,从罗对红心团下达的一道道指令,还有从罗望着多弗朗明哥通缉令的眼神之中,罗西南迪也能推断出这个孩子究竟在制定多么危险的计划。在十三年前那场手术果实抢夺战之后,罗西南迪再一次感到了冰雪刺骨的恐惧,它们的共同点只有一处,那就是特拉法尔加·罗的死亡。


但这一次,他无力回天。曾经,他亲手建起了凪的音罩,隔开了那个孩子不顾一切的声嘶力竭。如今两人间隔着一道更为坚固的生死屏障,他的声音无论如何都传递不到罗的耳边。也许这是对他的惩罚。


红心海贼团的船员们在发现他们无法说服船长不要离开极地潜水号之后,便倾尽自己所能为船长准备出行。罗的指示简单而平淡,只拿了贝波的生命卡,略过了一切详情,罗西南迪知道,他不想让船员为自己担心。他像任何一名船员一样阻挡不住船长的脚步,但他发现罗这一个月来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少。虽然面对船员时不会有明显的表现,但在独处时红心团船长会反复踱步,翻乱纸张,呈现出少有的焦虑。罗西南迪不再在罗入睡时轻拍他的肩膀,而是每晚都紧紧抱着他的身体,虽然他明白对方不会有任何感觉。


十年时间,随着胡须蓄起,纹身爬上手臂胸膛,罗也像他所承诺的那样变得很强,但罗西南迪知道,还不行,现在还太早。想要深入这片大海最阴暗的角落与中介人针锋相对,罗至少还需要一年的历练。罗西南迪隐隐感觉到罗背负着什么东西,让他必须要选择眼下这个时间去挑战不可能的任务。


也许时间这种事物并不存在客观的刻度。或者说,它是一种与意愿正相反的概念。每当你希望时间加快,譬如陷入贫穷潦倒、饥寒交迫的绝境,它都会变得无比漫长。而当你希望时间放慢速度,譬如心爱之人罹患逐渐恶化的不治之症,它又会格外欢快地奔腾向前。罗西南迪希望罗像追不上乌龟的阿基里斯一般,永远调整着计划,做着准备,永远也不要前往德雷斯罗萨。然而就像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日历也残酷无情地不断向后翻去,直到罗西南迪的第十三个忌日。


罗像以往一样一个人回到卧室,洗过澡,取出玻璃瓶中的棉絮,走到书桌之前。他已经十分熟练,不到十分钟,就将纸杯电话制作完成。罗习惯性地把灯关上,躺到床上,罗西南迪也同时躺到他的旁边,望着他已然五官成熟、线条凌厉的脸。


“呐,柯拉先生。在听吗?”


「罗,我在。」


“我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却还是没有什么把握。这条你千辛万苦才保下来的性命,也许看不到明年的太阳了。我不知道下一次你的忌日,还能不能给你打来电话,所以提前告个别。嗯,说不定不是告别,而是重逢呢?如果我真的死了,也许就能在那个世界找到你。……对不起,每年一次的机会,我却说这些让你伤心的话。”


罗沉默了一会。


“从前,我一直说,你是我的大恩人。现在我仍然这样认为。你为我做的那些事情,我无以为报。但是我想做一个补充。柯拉先生,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不谈恩情和回报这些东西,为最喜欢的人献出生命,也没有那么不可理喻吧?”


纸杯从罗的唇边转移到耳边,金眸平静地闭上,但罗西南迪没有说话。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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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雷斯罗萨迎来了迟到十年的雨过天晴。


没能拥有几天休息的时间,七武海制度的废除让新世界的大海更加动荡不安,海军步步紧逼,海贼虎视眈眈,隐藏的各方势力也在窥视欲动,一不留神就会被卷入更多的争斗。搭乘草帽一伙的船前往佐乌,与激动流泪的船员们重聚时,除了欣慰,罗感到的还有深深的愧疚。不过无论如何,他已经完成了那个人的夙愿,并且活了下来。这一次,他不会再丢下他们不管。他会认真肩负起船长的责任,领导起船员,以红心为名继续驶向无垠的前方。


新成立的同盟依旧马不停蹄,纯毛族的危机,Big Mom的横刀,凯多的威胁,各个阵营的暗潮在终焉的暴风雨来临之前错乱交织,同盟分成几方小队全力完成自己的任务。重新回到极地潜水号,虽然船上多了一些不速之客,但罗总算获得了一些能够独自思考的时间。


在他离团的期间,潜水艇内部又做了一次扩建翻新。经过船员们的一致表决,罗也搬到了更符合船长头衔也更宽大的卧室。极地潜水号向和之国的方向驶去,贝波早就将附近的海路调查清楚,操舵手熟练地调整着潜深,他可以放心地把一切交给自己的船员。


罗的视线移到卧室地板中央的东西上。


德雷斯罗萨王宫宝物库,来自米尼翁岛的宝箱。将它拿到手时,他心中是意料之外的风平浪静。这个遍布旧时痕迹的物体,象征的只是已经无法挽回的过去。那个人教会了他向前看,心中珍藏过去,脚尖朝着未来。然而当罗望到散落在宝箱外侧的深色斑点时,眼前还是陡然展开了一幕他并未亲眼见过的红心干部被射杀的画面。米尼翁岛的那一天,他已经体会过心脏裂成两半的痛苦,那种疼痛远远胜过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身体嵌入手术刀片。它永远不会再那样痛了,但伤痕从未愈合,现在,它像是老人的皮肤一样从表面皲裂到内里,带出难以控制的抽搐和剧痛。


罗走到宝箱前,蹲着望了它好一会。随后他转身坐下来,背靠着宝箱,就像当年的红心干部一样。


为了某件事物,为了某个人,做出旁人不能理解的决定。隐瞒是为了守护温暖的记忆,离别是为了迎接雪后的明天。德岛一役之后,现在的他,好像能够更加明白那个人的心情。


罗仰头望向天花板。


十三年半之前,他与那个人一墙之隔。那时的他终于意识到那个人的选择将会意味着什么,用尽全力也无法传达自己的声音,彻底陷入绝望。但如今罗静静地靠着宝箱坐着,却觉得也许当初坐在这里的人,早就知晓了箱子里那颗疯狂跳动的无声的心。那个人是寂静果实的能力者,所以那些发不出来的痛哭,无音的声嘶力竭,全都会被他安静揽下。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期,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抑制住呼唤那个名字的渴望。罗闭上眼睛,唇间几乎无意识地漏出声音。


“呐,柯拉先生。在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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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克哈萨德不仅是冰与火的两重天地,还是个兼备寂静和喧闹的岛屿。那个人的到来让岛屿原本的平衡向安静偏移。离开船员以后,红心团的船长变得更加沉默,除了必要的对话,整天一言不发。罗西南迪看出凯撒打的算盘,勘查到莫奈的真实身份,然而这些情报永远无法传递给意图掀起反叛的红心旗手,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进比自身设想还要危险百倍的泥潭。十三年过去了,他依旧是个不成器的失败卧底,只能把一切交给天命。为了多少弥补这一点,他白天在各个实验栋游荡,尽力了解到更多的信息,夜晚则时刻不离男人身边。有时,他守护的对象会走出住所,走到最高处的雪崖坐下,久久地俯瞰着满目白色,也不管严酷的冷风几乎吹翻自己的帽檐。他就坐到他的一侧,伸手捂住斑点帽下由白转红的鼻尖。


两个人的体温永远无法融合也没关系。只希望神明慈悲的手还停留在那双肩膀。


意外登陆的草帽团将庞克哈萨德的天秤拨向欢笑。维尔戈被揭穿身份,孩子们得到了治疗,海军和海贼之间结成无言的默契,最终,孤身一人的男人搭上了同盟的船只,和吵吵嚷嚷的海贼们共同前往德雷斯罗萨。在一行人的感染下,男人变得开朗了少许,但只有他知道,夜晚,当海浪伴着繁星入眠,金眼中流露的情绪比此前还要沉郁。他明白,那个人除了自身目标的巨大压力以外,还背负上了同盟的性命。医者的双手,即使划裂皮肤,切开静脉,最终一定会穿针引线,让生命的温流复通。男人紧闭着眼睛,仿佛正在大脑中将计划排演了一遍又一遍,将不同的可能性列举了千万条。最终,那个人还是无法入睡,便起身翻阅从驯鹿医生那里借来的医书。他坐在窗边,轻声告诉对方,他的父母一定会为他感到自豪。


阳光明媚,弗朗明戈舞步炽烈,这是他首次踏上的家乡故土。他的哥哥一手打造的王国的幸福假象,就像一只外表崭新、内在腐朽的玩偶,饱含着不同人的痛苦和泪水,早就无法自力前行,却不能挣脱冰冷丝线的控制。那个人十三年的准备,像小刀薄薄的刀刃潜入玩具的机械榫卯之间,然后牵一发而动全身。


看到黑发的男人身中数枪,断了一条手臂,仍然撑着身体在地上爬行,身后拖下一条蜿蜒的血迹,他心疼得仿佛自己从心到手脚都四分五裂。好在这里是德雷斯罗萨,有为人疗伤的公主,有牵着白马的王子,当然也有从天而降的神兵。在童话的国度,每一个善良的人都可以拥有幸福的结局。


对峙的海军与海贼心照不宣地度过足够的休息时间之后,由盲眼大将率领,海军终于发起全面袭击。看到那个人一个人离队,他好奇地跟了上去,之后不仅见到了自己的养父,还听到了两个人语气复杂的对话。每年打电话时对方说的不多,平常又从不提起,他没想到起初关于D的谈话一直印在那个孩子的心里,哑然又无奈。他以为自己的笨拙在世界中独树一帜,但在有些事情上,那个人不仅比他更笨,还出奇地迟钝。如果他能够碰触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用笔画也好,用石头摆也好,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告诉他,他爱他,没有原因,也没有目的。


离开德雷斯罗萨,那个人终于像是卸下了心上的重担,会被草帽一伙的人轻易逗笑,也会干脆地答应驯鹿船医关于医学研讨的请求。从每晚越来越安稳的睡眠就可以看出,十三年来的束缚终于被解开,他由衷地感到高兴。虽然他自私地希望对方能够不忘却自己的笑容,但即使那个人将他彻底放下,红心的位置被其他更重要的事物替代,他也会心满意足地守在他左右。


然而有时,海贼的身影会孤独地出现在甲板上,金眼望着海面上掠过的海鸥,眼中闪烁着彷徨。他站到他的背后,和他眺望同一片风景,手放在因为长年锻炼而变得厚实的肩膀上。


从十三岁到二十六岁,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时光,都被暗无天日的复仇计划占满。但现在一切已经结束,该做你真正想做的事了。


他的声音依然穿不过生死边界。海贼仿佛有些寒冷地抱住自己的手臂,表情迷离地俯身趴在甲板的栏杆上。


与分别数月的伙伴们汇合,告别佐乌,向下一个目的地行进。自居红心海贼团的编外荣誉船员,能够再次回归极地潜水号,他的心情本来十分高涨。然而站在卧室中,看着船长长久而沉默地蹲在那只宝箱前,他手足无措。


在想什么?又被那段回忆拖住了吗?


终于,男人靠着宝箱坐下,屈起一只膝盖。他也走过去,坐到宝箱箱盖上,黑发依偎在他的膝旁。


一个比平时语调要亲昵许多,带着孩童般依赖的声音悄然响起。


“呐,柯拉先生。在听吗?”


「罗,我在。」


就如每一次忌日零点的对答那样,他自然地回应对方。他望着远处墙壁上只由红黑两种色彩演绎的挂画,然而始终没有听到对方的后文。他低头望去,惊异地发现不知何时起,黑发男人已经抬起了头。金眸睁如两轮满月,嘴唇微微张开,并非看向房间中的空气,而是像对准靶心的枪口一样,准确地锁住了他。





-side by side-


“柯拉先生……?是柯拉先生吗?”


罗下意识地慢慢跪起来,一阵头晕脑胀。戴着红心兜帽的金发男人张大了嘴巴,一脸蠢相,和记忆中那个人的样子如出一辙。


“……这不是做梦,对吧……”


他从来没有梦到过柯拉松。虽然不需要在梦境中重温,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也在他的心上留下永远鲜明的烙印,但即使是虚伪的假象,罗也很想紧紧拥抱那副高大而壮实的腰背,把身体藏进毛茸茸的黑色羽毛,把脸埋进暖烘烘的胸口。后来,他不再祈求梦中重逢,并把这件事当做命运对自己的一种惩罚。他既不酗酒,也不借助药物,有时,在思念入骨的时候,他也会痛恨自己的理性,但罗不屑于以那些方式沉沦于幻象。他的恩人已经死了,为他而死,没有任何方式能将那个人唤回。


本应是这样的。


“罗?罗!!”两人相互呆看了半晌,柯拉松总算从震惊中回到现实。金眸千真万确地映出了他大衣的羽毛外形,喜悦如同蚂蚁一般飞速爬过他全身的血管。“你终于能看到我了吗?”


他从宝箱盖上滑下,狂喜地扑过去想要紧紧拥抱他的小鬼,结果从对方身体内穿过——或者说,罗的身体从他的黑羽大衣中穿过——一头撞在了地上。不顾自己姿态狼狈,柯拉松又迅速跳了起来,蹲坐在罗身前,咧嘴笑着,双手虚空地捧住罗的脸颊。


“冒失了!看来还是碰不到你。但你总算能听到我的声音了,对不对?”


罗直直地跪在地上,脸上浮现大脑放空一般的表情,随后嘴唇动弹了两下。


“‘终于能看到’……‘总算能听到’……柯拉先生,难道你……”


“没错!我不知怎么变成了幽灵,从米尼翁岛起就一直跟着罗。”


金眸呆滞了几秒,随后一阵红晕像傍晚的火烧云一般覆上男人的脸颊。罗的睫毛抖了一下,条件反射般地抬手到额头,但那里并没有帽檐可以让他按下。


“啊!”柯拉松意识到了对方在难堪些什么,慌忙摆手道,“虽然幽灵可以随便穿墙,但我很老实的,罗叫船员单独谈话,我绝对不会偷听,罗的隐私之事更是从来都没有偷看过。”


黑发男人把头别到一边,赤色已经蔓延到耳朵,衬得耳环莹莹地闪着金色。


“我知道你不会,不用特地说明。”罗的喉结滚动了一会,才继续说,“但是,柯拉先生总是像这样,待在我房间里吗?”


“我……一般都会待在罗的周围。”柯拉松有些抱歉地嗫嚅道,“白天如果觉得你显出想要独处的样子,我会走开,但你夜晚经常睡不好,我就会守在床边直到你入睡。虽然我做任何事情应该都没有用,但看到你翻来覆去,我……我总是安不下心。”


他比划着做出抚摸罗的肩膀的动作,罗没有躲避,但还是侧着头不肯看他。


“对不起。”柯拉松又惭愧又难过,“又做了你讨厌的事。”


“不用道歉,不是柯拉先生的错。我还要感谢柯拉先生对我这么用心。”金眸终于转了回来,当柯拉松欣喜地望过去的时候,又躲闪到另一边,“只是,每年,柯拉先生的忌日……”


“我都有听到。”他点了点头,正色道,“我也有认真回应,只是罗接收不到我的回答。”


像是无地自容一般,罗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柯拉松双臂叠在自己的膝盖上,安静地蹲在一旁,等待对方接受眼前的事实。然而,他的心情已经从不安,内疚,和不知所措,转化为更加暧昧的某种东西。无论是高深莫测的七武海,还是威风凛凛的红心海贼团船长,在他面前一瞬间就会变成原先那个可爱的小鬼,让柯拉松的内心膨胀出一种几近于恶劣的满足感。


“罗。”


他轻轻唤着他的名字。罗放下手,头还是低低地垂着,右手纹有DEATH的手指伸向宝箱,摩挲着箱子纵侧的粗糙木面。


“这上面有柯拉先生的血。难道说,过了十年,仪式才终于起了效果……”男人喃喃自语着,“可恶,为什么现在才成功啊,今天又不是什么忌日。是衣服上的血量不够吗?”


“如果我流了那么多血到毯子上,也许就撑不到把你放进宝箱了。”柯拉松微笑着歪过头,“这些事都不重要了,现在能被罗看到,和罗说上话,我就已经无比满足了。我还有十三年的话想对你说,也想听到罗更多的心声。每年一次几分钟的电话,根本听不够。”


金眸缓缓抬起来,凝视了他一阵,终于现出浅淡的笑意。


“毕竟柯拉先生的话总是那么多。”


“以前罗会听到睡着呢,而且每次都睡得很香。”柯拉松咧嘴一笑,打了个无声的响指,“虽然我现在没有寂静能力了,但令人安眠的功夫绝对不减当年。”


他在脸侧比出V字的手势,他的船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到底是要我听,还是要我睡觉?”


“又冒失了。”柯拉松咋舌,“不过,不管罗会不会中途睡着,我都有自信让你喜欢这个故事。”


“是吗?那就要看柯拉先生的本事了。”


罗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到床边坐下。柯拉松欠身坐到他的身边,轻快地揽住他的肩膀。


“那么,就从我变成幽灵后的第一场摔跤讲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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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杯电话——与死者对话的众多仪式的其中一种投影——以不同的形式流传在世界各地,只需要三个核心条件。


一、双方纯粹地爱着彼此。因为仅靠单方面的执念,或相互间的怨恨,无法连通现世和彼方。

二、以血液为媒介,以唤名为起点。因为只有凭借特定的物质和称谓,才能在广阔时空中定位到唯一的那个对象。

三、仪式执行者在发起呼唤时,并非憧憬着死之重逢,而是满怀着对生的意愿,和对未来的希望。因为深爱着幸存者的亡灵,永远不会期望看到所爱之人的死亡。





-on your side-


深藏于鬼之岛地下的空间,矗立的历史文本。千辛万苦走到这里,遗憾的是,这一块既不是揭开历史的密钥,也不是指向未来的信标。但是,下一步棋早已决定,新时代的暴风会将一切强敌吹翻甩落,开拓出新的道路。


肩上扛着鬼哭,刀柄下是大衣的毛领,温暖,柔软,就像是谁的拥抚。红心海贼团船长大衣斗篷内外,以及里面明黄色的衬衫,全都少见地没有出现红心团的笑脸标志。


“呐,柯拉先生。我果然还是想知道这坎坷命运的意义。”


金眸转过来,放射出明亮的光芒,他以坚定的笑容回应。


去追寻吧。去航行吧。


去打破宿命的齿轮,掀翻残酷的命运。


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寸步不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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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罗和柯的名字首字母正好是L/R的左右声道时,感到一阵触电般的刺痛。

祝世界上最深情最柔情的特拉法尔加·罗先生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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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