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rrus

感情の塊

© cirrus

Powered by LOFTER

【柯罗】Polar Wanderer(雪霁时晴 番外3)

约1w2字,全文完。雪霁时晴的番外3,建议看过本篇共52章和番外1番外2之后再读。

————————————————————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从新世界稀里糊涂搭上船,一路颠簸来到这个小岛,虽然最初也是没细想就冲动上了路,最后迷失在这片北方蓝,但不管怎么说,自己对于人类还是有基础的判断的。昨天登岛时悄悄在镇子外观察了一下,大部分村民看起来都很和善,要不是不慎吓到了一个小孩子被她惊恐的父母挥着铲子赶走,也许还能有勇气跟他们说几句话,求到个落脚的地方和一顿热饭。


吃了点浆果,在树洞里睡了一夜,肚子已经饿得像个瘪酒袋。听到有人在外面嬉笑,爬出去一看,两个人类少年肩上扛着棒子,正顶着漫天大雪穿越树林。他们的笑容很调皮,但看起来并不坏,也许能接受一只会说话的白熊的恳请,再奢望一步,也许他们会成为我的朋友。


所以不应该是这样的。


还好他们没怎么用棒子,只是用拳头推来攘去,伸脚随便踢一踢,隔着皮毛并不太疼。但本就不剩几分的体力流失得很快,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在这里晕过去的话,恐怕不会有人来救吧。


别打了,别打了啊。想起哥哥出海时英姿飒爽的背影,再想起自己告别家乡时的豪言壮语,和现在的情景对比起来,只剩下讽刺。


我这么没用,真是对不起。


“欺负他,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身体不再落下新的疼痛。贝波费力着抬起头来,看到一个头戴白绒帽、肩披黑斗篷的男人手握一把长刀,没有出鞘,只是用鞘尾点着其中一个人类少年的肩膀,少年双手握着布满白十字图案的刀鞘,却像被忍术定住一般无法动弹,脸上扭曲的神色显示他正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将这怪异的武器推开。持刀人旁边还站着另外一个男人,同样披着黑斗篷,却比持刀的男人高出一大截,头上戴着一顶猩红的毛线帽,帽子上积了一小堆雪。红帽子的男人饶有兴味地看了会眼前的场面,走到贝波身边蹲下。


“喂,你还好吗?”他伸出一只手,贝波伸出熊爪握住,坐起了身。他觉得对方的手很大,很温暖。


“可恶,你们怎么回事啊?”另一名棕头发的少年暂且处于行动自由的状态,但显然被眼前的状况吓到,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警惕地握紧肩上的木棒,“你们不是这个岛上的人吧?那就不要多事!”


白绒帽的男人把刀放下,帽子上写着“PENGUIN”的少年立刻苦着脸揉起了自己的肩膀。


“好,我不多事,你们也不准再打他。”男人说着,掂了掂长刀,“不然的话,你们也知道后果吧?”


“哼,反正等你们离开,树林还是我们的地盘,想干什么是我们的自由。”“PENGUIN”嘴硬地说。


男人叹了口气,把刀扛上肩膀。虽然他脸上几乎没有表情,不过贝波觉得他似乎并不太生气。


“你们这样下去是要吃苦头的。”男人说。


“你凭什么这么说?”


两个少年同时反问道。这时,蹲在贝波身边的红帽子男人拍拍膝盖跳了起来,一只手肘搭上同伴的肩膀,弯腰凑近少年们。


“我建议你们还是多听听他的话,”他愉快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因为他可是——大预言家!”


“哈?柯拉先生,你这是什么——”


“嗯嗯,没错没错!”被唤为柯拉先生的男人大声打断了对方的发言,一手拢在耳边,一边大声说,“没问题,我都听明白了!”


然后他指着“PENGUIN”说:“你叫佩金!”


男人的手臂在空中画出一个夸张的弧线,又指着棕发少年说:“你叫夏其!说的对不对?”


两个少年面面相觑,随后佩金皱起眉头,瞪着红帽子男人。


“那又怎样?也许你们只是提前到村子里打听过我们的消息。毕竟我们可是干了不少坏事,恶名远扬啊。”


“就是,猜名字罢了,算什么预言。”夏其上前一步,“你倒是说说我们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啊?要是你能猜中我们今天晚上打算吃什么,那也算你有点水平。”


红帽子男人噎住了,嘴唇张合了几次,求助一般地把视线抛向那位矮一些的预言家。预言家再度叹气,把脸转向佩金。


“你给镇长家的女儿送过花,不过当场就被拒绝了。”


“什——”


但男人已经又转向了棕发少年。


“你最引以为自豪的是潜水时的肺活量,最近一次测量,应该是9000左右吧。”


夏其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盯着男人看了好久,转头看向自己的伙伴。


“喂,佩金……这件事,我只和你说过吧?”


“我、我可没有告诉过别人!”


“我知道啊,我也没有对外泄露过你被甩了的事!”


“你们的晚饭,”预言家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如果不出意外,和最近一段时间的伙食一样,是烤麻雀。森林里的小屋缺少炊具和调料,你们又不敢去镇上购买,烤出来的东西不怎么好吃,但勉强可以果腹。”


两个少年沉默了。红帽子的男人高兴地拍了下手。


“你们看!我说的没错吧!”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佩金顶嘴道,“世界上可是有恶魔果实的!也许他吃了什么古怪的果实,获得了读心能力——”


“要是能读你们的心,我就会一字字把它们念出来,还会费力气来和你们这些小鬼辩论?”预言家冷冷地说,“我只是知道一些你们的事,和你们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仅限于‘可能’。”


贝波起先没有搞清楚状况,一直在屏气凝神旁听,这时挣扎着站了起来,攥住预言家的斗篷一角。


“这么说来,你也一定知道我的名字叫贝波,在找我哥哥了!”贝波急切地说。


预言家低头望着他,眼中金色一闪。


“没错,我知道。”他说,声音似乎没有那么冷硬了。


“好厉害!”贝波感叹道,“这件事只有我家乡的纯毛族知道,所以你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预言家。”


“笨蛋吗!”夏其叫道,“你这不是已经把信息全都告诉他了吗?”


“就是啊,他只要点头说‘是’就好了啊!”佩金也大声说,“看你会说人话,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的物种,结果既没有熊的利爪,又没有人的智商!”


“对不起……我是……又弱又笨的白熊……”贝波颓然说道。预言家嘴角抽动了两下,仿佛想要笑又强按了下去。他身边的红帽子的男人则哈哈哈地大笑几声,挨个拍过贝波、佩金和夏其的肩膀。


“好啦,现在你们就算是和好了!”他的两只大手分别搭在佩金和夏其的肩上,对这两个少年着重强调道,“以后不准再欺负贝波,不然——就如我的同伴所说,你们会吃大苦头的。”


“切,他心理那么脆弱,骂两句就哭哭啼啼的,欺负他有什么意思。”佩金撇着嘴说,“本来我们只是出来狩猎,谁知道遇到的白熊会说话,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结果碰上两个正义使者,真是倒霉透了。”


“你们这些不愁吃穿的大人也少来威胁我们。苦头我已经吃得够多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夏其掂着木棒,冲佩金使了个眼色,两个少年最后瞟了一眼黑斗篷的不速之客们,就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贝波连忙又跑去扯住佩金的大衣。


“等一下,你们住在哪里?”他慌里慌张地说,“可以带我一起吗?我……我没有地方可去……”


佩金和夏其回头瞪着他。


“哈?我们照顾自己都来不及,还要带你?”


“我会捉麻雀,可以帮你们狩猎。”贝波不放弃地说。


“那你就去自力更生。”夏其说,“你是白熊,在森林里生活起来比我们轻松。我们的小屋可住不下你。”


“但是……”


两个人说的不无道理,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类也没有和纯毛族交好的历史。但大海实在太大了,贝波已经不想再一个人孤独地游荡。再度启程之前,贝波希望有人可以聊天玩耍,有人可以相互支撑。他想要获得伙伴和友情,即使是眼前这两名刚刚还在殴打自己的不良少年。


这时,预言家咳嗽了一下。


“关于之前说的‘苦头’,你们有一些误解。”他说,“你们离家出走,自以为获得了自由,但那间小屋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安全。”


“你什么意思?”佩金撇下嘴角。


“这里有很多猛兽。”预言家言简意赅地说。佩金和夏其又交换了一个眼神,夏其再度敲了敲肩上的木棒。


“哈!不管什么野兽,我都欢迎它们来作客——然后成为我们的盘中佳肴。”


少年话音未落,肩上的木棒已经掉落在地。贝波没有看清预言家是怎么出手的,但贝波知道一定是男人把木棒夺过来,扔到了地上。


“喂!”佩金恼火地说。


“你们看起来弱得很,”预言家说,“平时要是在林子里遇到大一点的野猪,恐怕只能抱头逃窜吧。”


“你这家伙到底想怎样啊?”夏其摊开两只手,“你已经知道我们在镇上无处可去,又不让我们回到森林里搭建的小屋。难道你真的看我们那么不顺眼,要逼我们离开这座岛?”


“我只是不希望因为我的插手,让这只白熊跟着你们去了森林,最后你们一起被野兽袭击,惨死在小屋里。”预言家干巴巴地说,“我看到一条道路,它能让你们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要是你信得过我,就少说废话,跟我来。”


说完,预言家就转身走开,红帽子的男人却停留在原地,热情地冲佩金、夏其和贝波招手。出于一种不明原因的好感,此时贝波对于这两个神秘人的信赖已经达到了极点,自然是乐颠颠地跟了上去,全身的伤好像都不疼了。夏其看了一眼佩金,对方耸了耸肩,两个人隔开一段距离,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由于之前几次试图与人类对话都不太成功,贝波决定先保持静默,一切听从预言家的指示。他低着头,踩着红帽子男人留在雪上的脚印走。男人的腿极长,贝波一步跨不了那么远,小船一样大的鞋印中间留下了一串串他自己的熊爪印。


这时,红帽子男人转头对他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预言家的后背,仿佛在说他要去和同伴聊聊天。贝波点了点头,男人便大步向前跑去,却一脚踩在裸露的石头上,长腿滑出两道华丽的弧线,后背结结实实地摔在积着雪的路面上,把松软雪层压出了一个人形大坑。贝波吓了一大跳,刚想去扶对方,男人却敏捷地跳起来,扭头冲贝波咧了下嘴,继续往前跑,这回平安无事地抵达了同伴的身边。


柯拉松追上罗,接过对方手中的鬼哭。两个人的手触碰在一起,柯拉松感到那些纹着字母的手指覆盖着一层并非源于寒冷气温的僵直。于是他轻轻打了个响指,展开了静音空间。


“这么紧张啊。”他弯下腰,在罗耳边说。


“你就知道看笑话。”罗低声说,“我都还没想好怎么做。”


“那就顺其自然嘛。”柯拉松乐呵呵地把刀扛在肩上,“你知道我刚才一直在想什么吗?”


“反正不是什么正经事。”


“你要说不正经,那就不正经吧。”柯拉松笑着说,“我在想,当年还不到13岁的你是怎么应对他们的——最矮最瘦小的一个小鬼头,毛毯裹得紧紧的,孤身一人被两个不良少年夹在中间,手无寸铁却一脸冷酷。”


“是谁害的啊?”罗说,“要是你跟我一起来飞燕岛……”


柯拉松一时失语,默默垂下了头。罗侧仰起头,看了他一眼。


“我不是在责备你。”


“我明白。”柯拉松轻声说,“就是觉得,要是能和你一起经历这些,看着你的海贼团是怎样加入一名名船员一路壮大下去,该有多好。”


“柯拉先生的意思是说,”罗弯起嘴唇,“现在只能和我两个人待在一起太没趣?”


“是啊是啊,没劲透了,”柯拉松摊开一只手,“在这个岛上要时刻谨慎不能多嘴,又不能有任何亲密举动。还有,这里简直比米尼翁岛还要冷,柯拉先生好需要什么人的体温来暖暖手啊。”


罗从鼻子里笑了一声,没有再回应。目的地房屋已经近在眼前,柯拉松悄无声息地解除了静音。罗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身后,贝波老实地站到他身旁,佩金和夏其也拖拉着脚步走了过来。


“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家吧?”罗问道。


“沃尔夫,脑筋奇怪的老发明家。”佩金说,怀疑地看了罗一眼,“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不会要让我们住到他家吧?”


“至少这里的房间足够多。”罗说,“如果和他一起生活,用工作换取稳定的住所,你们觉得如何?”


“哈,反正都是镇上的边缘人物,我无所谓。”夏其说,“但听说那个老家伙脾气极大,他绝不会同意让我们住下的。”


“他不怎么来镇上,也很少和人交谈,”佩金也说,“不把我们骂个狗血淋头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借房间住?”


“我可以干很多力气活,他不喜欢和人来往,也许愿意接纳一只熊。”贝波满怀希望地说。


“别插嘴!”佩金和夏其同时说,贝波吓得缩了缩肩膀。


罗转身敲了敲门。没过不久,一名满头白发,身材健壮,穿着一袭夏装的老人打开了门。


“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老人审视的目光依次落在佩金、夏其和贝波身上,最终转向罗和柯拉松。看到罗,他眯起眼睛,反复打量了他几次。


最后,沃尔夫说。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好像知道一些我的事啊。”


“我们聊聊吧。”罗说着,率先走进了大门。


把三个孩子在客厅安顿好——佩金和夏其仍然一脸困惑,贝波则想方设法地提出各种话题,想和他们套近乎——之后,老人示意罗到自己的房间来,柯拉松也大大咧咧地跟过来。沃尔夫警觉地盯着柯拉松看,但罗给了对方一个“可以信任他”的眼神,老人便摆了摆手,允许柯拉松走进了房间。


三个人在椅子上坐定以后,罗忍不住朝四面打量,视线所及的每一处景物都惹人怀念。他尽力克制住这些感伤的情绪,直视着沃尔夫的眼睛说。


“企鹅帽的少年叫佩金,棕头发的叫夏其,白熊叫贝波,我希望你能够收留他们。他们现在无家可归,但手脚还算伶俐,可以给你种菜,打磨零件,收拾房间,或者做任何你想让他们做的事。Give & Take的关系,听起来还不错吧?”


“不仅仅是这样吧。”老人没有理会罗摆出的那些条件,毫不客气地说。


罗停顿了片刻,缓慢地继续说。


“……你的儿子得知宝藏的事情以后,总有一天会来袭击这座岛。到那时候,你操纵潜水艇展开奇袭,他们三个能帮上你的忙。”


沃尔夫沉默了好一会,抬起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罗。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道出真相。“只是一个过路人。”


“看来有什么复杂的内情啊。”老人笑了笑,脸上皱纹挤作一团,“我自己身上也发生过很多事,所以就不多问了。不过,至少你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罗。”谨慎思考过后,罗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这不是多么罕见的名字,而手术果实于海中破碎后还未现世,未流经巴雷鲁斯海贼团之手,自然也不会吸引唐吉诃德家族靠近这片海域。也就是说,LAW这三个字母,应当不会给飞燕岛带来多大危险。


“‘罗’。”沃尔夫重复了一遍,皱起眉头思索,“我可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海贼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海贼?”罗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在侮辱我的眼力吗?不管你们现在在做什么勾当,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海贼,而他呢,”沃尔夫伸手指向柯拉松,“当过多年的海军。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柯拉松的额头沁出一层冷汗。由于唐吉诃德家族的红心干部特征太过鲜明,所以和罗一起旅行的路上,他很少穿黑羽斗篷,也不再化妆。不过即便如此,柯拉松已经养成了弓腰弯膝的习惯,他确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毫无海军习性,要是把脸遮住,就算战国先生来也认不出他是那个在军队中被训练得时时刻刻肩背挺拔的罗西南迪。如果多弗朗明哥身边的人像老人这样火眼金睛,那也许都不需要等到维尔戈戳穿他的身份,在“罗西南迪”加入唐吉诃德海贼团的那一天,他计划多年的卧底任务就会当即宣告失败。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罗已经站了起来。


“我要说的事情就这些。你愿意收下他们,对我来说就够了。我还要去旅行,也许再来飞燕岛会是几年以后,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罗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还有,你不年轻了,做那些发明时没把握就别以身试水,小心把自己的命赔上。”


沃尔夫哼了一声,仍然坐在凳子上,似乎并不打算送客。柯拉松也起身跟着罗往外走,两个人靠近门边时,老人突然说。


“你想来的时候就来吧,罗。这里的门一直为朋友敞开。”


罗惊异地回过头看向沃尔夫,两个人视线相互交汇了片刻。


“啊啊,我明白。”过了一会,罗简短地说,扭开了房门。


贝波一看到他们出来就立刻跑了过来。罗跟客厅里的三个人大致讲过他们以后可以住在这里,但需要听从沃尔夫的指示。贝波连连点头,佩金和夏其仍然面有疑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拥有了稳定的生活。罗和柯拉松没有再多做道别,像路过一处驿站般地轻飘飘走出了沃尔夫的家,只有贝波悄悄地跟在了他们身后。这时外面的雪已经小了许多,但积雪也有厚厚一层,脚踩在上面咯吱作响。罗察觉到贝波的行动,转头望着他,贝波便小跑几步到他身边,小声地说。


“预言家先生,你知道我哥哥在哪里吗?”


罗望着他,没有说话。贝波咬了咬牙,鼓起勇气继续说。


“我听大人们讲过,精确的预言往往不能轻易示人,所以我明白的,预言家先生说的也只是‘可能’会发生的事。我……我只是想知道,预言家先生看到的那个‘未来’,我找到我哥哥了吗?”


柯拉松看了看贝波,又看了看罗。罗的两片嘴唇绷得很紧,说话时像是费了极大的力气。


“大约八年以后,”他低声说,“你的哥哥会遇到一个很大的,性命攸关的危险。”


听到这番话,贝波呆若木鸡,但对方没有继续往下说。贝波把嘴合上,拼命转动着脑筋。


“所以……所以我必须要在八年之内找到杰波大哥,把他带回家,逃离危险!”他说,但预言家摇了摇头。


“杰波很强,而你不够强。”他说。


贝波又认真地想了一会。他忽然知道为什么预言家难以启齿了。


“我懂了。”他慢慢地说,“我这副样子,就算找到哥哥也只是拖他的后腿,说不定还会给他带来危险。所以我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尽快变强,对吗?”


预言家还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给出明确的指示。


“但我这么笨,真的能强到足够应对那些危机,和杰波大哥一起回家吗……”贝波想到自己初次出海就失败累累,不由得心情消沉,低下了头。预言家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是纯毛族,天生就具有战斗天赋,平常多去锻炼,总会有回报的。”预言家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还有,关键时刻,别忘了借助血脉的力量。”


贝波仰头看着天空,只看到了持续洒下雪粒的羽绒般的厚云。等他收回视线时,预言家和红帽子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篝火的噼啪声在山洞里格外清晰。一个小时以前戳在篝火周围的那些烤鱼如今正在胃里发出温暖的热量,也为大脑带来源源不绝的困意。罗裹着斗篷坐在篝火对侧出神地想着心事,柯拉松便不去打扰他。他先是安静地抽过一根饭后烟,然后找了一处平地,铺好充当今夜床褥的粗帆布,把头上的红色毛线帽摘下来放在上面,然后才走回篝火旁边挨着罗坐。


“说起来,沃尔夫最后那句话相当意味深长啊。”他说。


“嗯。”罗思索着回答,“但是看他的眼神,应该并没有认出我,也就是说,他并非是像我们这样的时间穿越者。不过,沃尔夫曾经在海上漂泊多年,见多识广,又天天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发明,也许大致猜出了我的身份。”


“在他家再多待一些时间不好吗?”柯拉松问道,“看沃尔夫的样子,应该很愿意你留下来住一晚。”


“都说了,我不想跟他们牵扯太多。”罗嘴上这么说,却屈起膝盖用手抱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篝火。柯拉松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你啊,不会又在想什么自己会给别人带来危险的事吧?”


“不是。”罗揉着额头,“不完全是。贝波先不论,佩金、夏其原本是追随我才出海成为海贼的。如果巴卡侵略飞燕岛时他们能顺利打败他,之后在这个岛平静地生活下去,会是最好的选择。我不希望他们成为海贼,而且这一次,我也没办法一直留在他们身旁保护他们。”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篝火在他的金瞳中跳动。


“所以,这样就很好。”


柯拉松无言地搂住罗的肩膀,罗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地听对方心跳的声音。


“这个山洞虽然靠近海岸,但还挺暖和,”柯拉松说,“你好像很熟悉这附近的路。你们以前经常到这里来玩?”


“没有。”罗说,“这是我给自己治疗铂铅病的山洞。”


“什么?”柯拉松大叫一声,“你怎么不早说?”


罗诧异地瞄了他一眼。


“我忘记了,我没跟你提过吗?而且这又有什么重要的?”


“当然有了!”柯拉松站起来,围着篝火走了一圈,仔细地观察洞壁和地面的坑洼和凹凸,“这可是你第一次使用手术果实能力,把那个要命的铂铅毒素全部清除,生命真正开始延续的地方诶!”


“没那么夸张。”罗说,“现在想来,让弗雷凡斯所有医生无计可施,最终导致国家灭亡的怪病,有了恶魔果实的能力之后,竟然只需要做一个毫无技术含量的切除的小手术,也真是一场令人哭笑不得的悲剧。”


罗叹了声气,又说。


“而且,第一次用出能力的那时候,我……比你的凪消失时还要难受。我想,如果我能再早几个小时学会使用手术果实的能力——不管是‘Shambles’还是‘Amputate’——是不是就能和你一起离开鸟笼……哈哈,之前总和你争论果实有用没用,结果有用的果实落在没用的使用者手上,还是无路可走。”


柯拉松又坐回罗的身边,右手揽住他的肩膀,这回用了上次两倍的力气。


“我没事,只是随便抱怨一下。”罗很快地说。


“我知道。”


两个人默默地看了一会跳动的火焰,柯拉松又开口说道。


“我说,罗。你想不想再去寻找手术果实?”


罗怔了一下。


“怎么突然提这个?”


“你看,”柯拉松微笑着说,“我偷了两次手术果实,结果无论是哪个世界,都没能亲眼看到你使用手术果实。要是有机会,我也很想看看罗发动能力时帅气的样子啊。”


“现在还不知道手术果实重生在哪里,”罗说,“要是被什么人吃下,海贼和海军会先嗅到消息蜂拥而至。在唐吉诃德家族遇到前代手术果实能力者已经是极大的巧合了,一个完好的手术果实再度摆在我们面前……不会有那么巧的事吧。”


“那么,假设眼前就有一颗这样的手术果实。”柯拉松右手仍然揽着罗的肩,从后面绕过来,和左手一起在罗面前画了一个心形,“罗会选择吃下吗?”


“我……我会考虑。”青年含糊地说。


“只是‘考虑’吗?”柯拉松有些意外地说,“我以为你会很愿意。虽然罗的医术已经非常厉害,但要是有手术果实,岂不是如虎添翼?”


“作为医生当然想要。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讲,手术果实也没有那么必要。而且——不准笑我傻,”罗别过头去,很小声地说,“我总觉得……吃下那颗果实,就会失去你。”


柯拉松很难忍住嘴角的笑容。


“是吗。”他把头歪过去靠在罗的白绒帽上,轻轻摇着对方的肩膀,“能赢过50亿贝利的果实,我的面子还真大。那别的果实呢,有没有喜欢的?”


“更没兴趣了。”罗快速地回答道,“我只会是个普通人,或者手术果实能力者,想象不出自己吃下其他恶魔果实。”


“寂静果实呢?”柯拉松突发奇想地说,“这一路上,它发挥了很大作用吧?”


他一面说,一面打了个响指,把两个人连同篝火一起罩在静音壁里。


“要是我死了,还挺希望寂静果实由罗来继承的。对了,就在我身边放满我最喜欢的梅子吧,然后等待其中一个转化为寂静果实!对罗来说,那应该不会比梅子更难吃——当然了,前提是罗愿意。”


他笑着低头与罗对视,对方却没有笑,两只金眼惊愕地向上望着他,虹膜激烈地摇荡,连带着青年的两只肩膀都在颤抖。


柯拉松立刻醒悟过来。


“对不起,罗。”他猛地弯腰抱住对方,惶恐和自责令他的声音也颤个不停,“我……我在说什么啊!我不会死的。不会的。我绝对不会死的。”


他反反复复地重复着“我不会死”,直到青年的身体和呼吸一起恢复镇定,抬手回抱住他。


“我答应过你,这次我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柯拉松低声说,“说不定比你还久。”


“那才是正常的,毕竟柯拉先生的身体年龄比我小三岁啊,”罗的声音有些嘶哑,但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按平均寿命来说,我会走在柯拉先生前面。”


“什么?!那可不行!”柯拉松又直起上半身,两只手紧紧攥住罗的肩,低头与对方对视,“上个世界我为你铂铅病的事担惊受怕了那么久,让我再看一次你的生命逐渐流逝,我可受不了!我们还是一起死吧!”


“我认为,自然条件下我们两个同时寿终正寝的概率几乎为零,”罗笑着点了两下柯拉松的鼻尖,“想要一起死,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敌人杀掉,或者遭遇意外事故。这是柯拉先生期望的吗?”


“呃……这……我……”


柯拉松想不出该怎么回答,憋得脸都红了。罗伸手揉了揉他的金发,身体放松下来,依偎到他的怀里。


“别想那些复杂的事了。”他闭上眼睛,说,“我们现在活着,这一点千真万确。那么就在活着的时候好好去感受吧。死亡也只是短暂的休息,一定还会再见的。”


柯拉松望了一会怀里的青年,翻开他的帽檐,俯身轻吻黑发下的额头。


“是啊。正如你所说。”


他怎么会忘了呢?对于他和罗,死并非是什么难以逾越的天堑。与大海上分分合合的岛屿不同,他和罗之间有一种奇妙的联系,引导着他们每次离别后都会迎接重逢。


假如说死亡是一场不由时间主宰的睡梦,但他最擅长的就是安眠。做一个静音好梦,醒来时,所爱之人一定就在眼前。







收拾好露营的行李,柯拉松与罗一起走出山洞。雪已在昨夜停了,但长空还是厚密的珍珠白色,看不清太阳的方位。两个人站在山洞口眺望了一会海岸,一边闲聊一边决定好了路线。在他们的旅途中,飞燕岛是难得的具有特殊性质的岛屿。大部分时间,他们的旅行更像是一种漫无目的的闲逛,唯一的准则只有不走回头路。反正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海流,柯拉松都能驾驭住船舵,而就算小船被大浪卷翻进海,罗的身手和体能也能够将两个人带回安全的陆地。


“等等!!”


准备出发时,远处忽然传来少年的叫喊。柯拉松站住脚,看到昨天的三个孩子正向自己和罗的方向跑来。


“太好了,你们还没有走。”夏其跑到他们面前,手按着胸口气喘吁吁地说。


“你们怎么找过来的?”山洞距离沃尔夫的家有段距离,而且罗说过这里并不是孩子们熟悉的玩耍之地,所以柯拉松感到很惊讶。


“是我,我嗅到了气味,”贝波举起熊爪,高兴地说,“其实我对自己的鼻子不太有自信,不过,嘿嘿,看来它说的是对的。”


“你们还有什么事吗?”罗问道,“要是想问我关于未来的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


佩金摇了摇头,和夏其对视了一眼,一起向罗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Master!”少年异口同声地说。


旁边的贝波慢了一拍,但也急忙把手在身体两侧并紧,埋下脑袋大声说:“谢谢Master!”


“Ma——什么?”罗呛住了。


“Master呀!”夏其兴致高扬地说,“你不是预言家吗,当然要用大师的称呼才恰当!”


“沃尔夫说你的名字是天机,不肯透露给我们,所以就只能这么叫你了,Master!”


“Master!”贝波附和道。


在“大师”的洗礼下,罗整个脸都冻成一块瓷砖,柯拉松在一旁乐不可支。这时,夏其转过头,也对他鞠了一躬。


“也谢谢你,呃……小红帽!”


“小红帽!”


贝波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熊形留声机。和罗不同,柯拉松对这个新昵称相当满意。由于罗还在旁边僵立着没有解冻,所以柯拉松担起了与孩子们对话的要务。他半蹲下身,向佩金询问。


“你们特地跑这么远,就是为了说谢谢的?”


“昨天你们突然就不见了,”佩金严肃地说,“后来我们才想起来还没有道过谢。沃尔夫和我们谈过了,我和夏其——还有贝波,会在沃尔夫这里认真工作,好好地生活下去。”


“我和佩金之前一直过着不像样的日子——唉,这些你们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所以,真的真的很感谢你们。”夏其说。


“谢谢你们救了我。”贝波不像两个人类少年那样会说话,就笨拙地连连点头,“谢谢你给我指了路。”


“没什么,”罗回答道,仿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节奏,但柯拉松注意到青年的右手又握紧了鬼哭的刀鞘,“只是我一时兴起。你们和沃尔夫好好过,学习知识,锻炼自己,别再去惹是生非——别让我后悔帮了你们。”


“是!”


罗潇洒地转过身,走上和刚才商定的方向完全相反的道路,但柯拉松什么都没说,最后伸出手摸了摸两个少年的帽子和白熊的头,笑着追了上去。今天的白绒帽檐扣得很紧,几乎遮住青年一半的脸,柯拉松正想弯腰窥探对方的表情,身后忽然传来整齐划一的声音。


“一、二——”


“再见!祝你好运,Master!”


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柯拉松眼疾手快地扶住,但鬼哭当啷一声落在岩石上。罗把爱刀捡起来,再度转身面对那三个冲他挥手的人。


“我说啊,你们几个,能不能别叫我‘Master’了?”罗的语气无奈中带着威胁,“这个称谓会让我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人和事。”


“你看,我就说他肯定不喜欢这个称号吧!”佩金立刻指责夏其。


“你刚才不也叫得很欢吗?”夏其不满地反驳。


“没办法吧,又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可是我们的贵人,预言家先生听起来太生分了!”


“‘Master’不好的话,”贝波怯生生地提议道,“‘Captain’怎么样?”


“哦哦?听起来挺帅的,你这白熊也还蛮有用的嘛。”


佩金难得地夸赞了几句贝波,夏其则探出脖子观察着罗的脸色。


“这个名字他好像不太生气诶。”


“那么——‘Captain’,就这么定了!”


“Captain!路上小心!!”


“再来找我们玩啊,Captain!!”


绕过一处山角,背后少年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柯拉松才说。


“他们可真有意思。罗,过段时间,我们再回飞燕岛看看吧?”


对方没有应声,于是柯拉松继续说。


“沃尔夫的儿子是恶魔果实能力者吧?只靠他们几个,怕是应付不来。”


“到时候再说吧,那会我们也不一定在北海。”罗淡淡地说,“有沃尔夫设计的电刃,只要他们平常多加训练,打败巴卡没有太大问题。”


青年的语气既无担心,也无留恋,然而柯拉松已经又半蹲下身,这一回成功捕捉到了藏在帽檐底下的上扬得厉害的嘴角。他的心也随之欢跃地跳动起来,手臂伸出去卷住青年的腰,把对方锁进自己怀里。


“喂,柯拉先生?!”罗猝不及防,脸撞在了柯拉松的肋骨上,“不是说好了在飞燕岛别这样!”


“没关系没关系,这里他们看不见。”柯拉松一只手抓握着罗的帽子,另一只手紧紧搂着青年的身体,两只臂弯使劲蹭着罗的肩膀,像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不是看得见看不见的问题,”青年仰起头,压着嗓子怒道,“你就不能等上了船再说?为什么突然——”


“因为觉得你很可爱啊,‘Captain’。”念出这个听起来新鲜却又冥冥之中注定的称谓时,柯拉松故意拖长了声音。


“哈?”罗的脸迅速变红了,“笨蛋,你声音太大了。”


“这是此时此刻‘活着’的我最真切的‘感受’,所以我要大声说出来。我觉得罗非——常——可——爱——!”


柯拉松简直像是对山谷呼喊一样大声喊了出来。罗方寸大乱,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会,发现逃跑无果以后,也不甘示弱地大吼起来,仿佛想要盖过他的声音。


“柯……柯拉先生才可爱!”


“哦哦!不错嘛!”柯拉松称赞着对方罕见的音量,“但是遗憾,罗比我还可爱!”


“柯拉先生最可爱,世界第一可爱!”


“好,就在这一秒,说出这句话的罗超越了柯拉先生,成为了新的世界第一可爱!!”


“你可爱!!”


“你才可爱!!!”







“他们在说什么可爱不可爱的啊?”佩金疑惑地向自己的同伴提问。


“谁知道,”夏其说,“不过真没想到啊,那两个神秘兮兮的人也会像小孩一样大喊大叫。我在这岛上住了快十五年,还没见过什么可爱的东西。要不要过去偷看一下?”


“那个,”贝波说,“昨天晚上,沃尔夫说我这只小熊崽还蛮可爱的……”


“你闭嘴!”







END

————————————————————

名まえのない道

————————————————————

基本沿用罗小说的设定。

评论(19)
热度(209)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2023-0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