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罗】说谎的夜月(5)
约7k字,原作轴,未完。第一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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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走出旅屋时,乌鸦头的人正手持长矛,站在门口等着他。
“你要走了?”乌鸦问。
“我要走了。”罗回答。
“可你说你要待上两星期。”乌鸦说。
“你们这里太危险。”罗说,“昨天夜里我听见隔壁在窃窃私语,要趁我睡着把我的心挖出来烤着吃。”
乌鸦忽然眼露凶光。
“既然被你听到了,”它嘎嘎大叫,“那我现在就将你开肠破肚,活剖下来的滴着血的心才最新鲜!”
它猛地冲过来,用长矛刺向罗,罗一脚把长矛踢成两段。乌鸦没有气馁,它从后脑拔下一根羽毛,伸到罗的脸前使劲搔着他的下巴,奇痒无比。
“走开,别烦我!”罗挣扎着想把鸦羽拨开,他的眼睛啪地睁开了,一张男人的脸悬在他的正上方,两边金发垂下来,罗下颚的奇痒就是它们的杰作。听到他大吼大叫,男人急忙坐直身子,眼睛湿乎乎的,却不敢说话,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乌鸦人的脸在眼前久久不散,罗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用手背擦了几下下巴,然后撑着身子坐起来。
“是你啊。”
“……”
男人还是一言不发。罗叹了口气。
“刚才我不是在骂你。”他用尽量和缓的语气说,“我做了奇怪的梦。”
“……还生气吗?”克洛终于张口了。
昨天晚上,即使在回到家以后罗也没有怎么与克洛搭话。洗过澡,回到房间,罗钻进被窝,背对着男人躺下,克洛轻声告诉他明天要早起去集市看一看,他也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虽然最后被乌鸦人破坏了梦境,但这一夜罗仍然睡得很不错。但显然克洛没有,男人两只眼睛下方出现了淡淡的黑眼圈,也许昨晚辗转了许久才睡着。罗有些于心不忍,便伸手把男人挡住眼睛的金发拨到一边。
“我没有生气,昨天也没有。”他望着那双红眸,强调地说,“我以前经常戴帽子,不太习惯被人摸头发。抱歉,是我反应太激烈了,你别放在心上。”
“我明白了。”克洛连连点头,“以后我也会注意的。”
像往常一样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罗已经察觉到今日有些不同。这一天是周末,诊所休息,但家里还是只有克洛和罗两个人,总是摆满早餐的桌子上第一次空空荡荡。
“我们直接去逛集市,”克洛把两个空麻袋甩在肩上,和罗一起走出门,“那里的新鲜水果很快就能把你的肚子填饱。”
“阿诺德夫妇也去集市了吗?”罗问道。
“不。”克洛摇摇头,谨慎地一步步走下台阶,“他们去拜访邻居了。一般来说,爷爷奶奶喜欢周六出门闲逛,周日待在家搞搞个人爱好,爷爷看书、剪报,奶奶做些针线活——她绣不动花了,但毛衣针用的还是极好。”
听男人的描述仿佛一幅晚年的温馨图景,但罗仍然清晰地记得第一天老夫妇吵架时旁若无人的样子。
“希望他们在邻居家里能心平气和一些。”他说。
“他们不是一起去。”克洛笑着说,“他们有各自的朋友,而且出门时爷爷喜欢走路,奶奶则一般选择骑车。”
男人指了指诊所大门旁边的一片空地,原先一直停在那里的一辆很旧的自行车不见了。两个人向南穿过住宅区,有些路是昨天罗走过的,他还记得两边房屋的样子。但这次克洛没有直线冲着喷泉广场的方向,而是偏西南一些,阳光温暖地落在他们左侧头顶。不久之后,罗首先听到了人群的嘈杂声,然后眼前密集的住宅忽然向外打开,现出一大片空地,一排排搭着顶篷的小摊摩肩接踵地挤成长龙。
“平时这里也是市场,晚上诊所关闭后,奶奶骑车过来买菜。”克洛说,“今天她出门前,特地交待我采购食材。以前,每隔几个月才会有一次集市,但现在岛屿间交通发达了,所以每个周六的早上都会举办。”
他一边说,一边嗵嗵嗵走到菜贩的摊位前,抖开一个麻袋,连看都不看就把各种绿叶菜一捆捆地往麻袋里扔,男人的手臂像是一个以手肘为中心飞快转动的表盘。等到麻袋满了一半,克洛丢下一袋钱币,在小贩“感谢惠顾!”的吆喝声中转去看其他的摊位。克洛频频问罗有没有想吃的东西,但昨天吃了一顿那么丰盛的烤鱼,罗并不太饿,而且虽然他对讨厌的食物挑剔,对于吃喝本身却没有什么追求,于是他们就按阿诺德太太的需要买了火腿,牛肉,干香料,一大块奶酪,还有——出于克洛的个人爱好——一些来自远海的极其丑陋的鱼。
“山崖上有山羊,可以做奶制品,但猪肉和牛肉稀缺。”两个麻袋都鼓鼓囊囊地背在克洛的肩上,他满意地掂了掂,“过去每次集市都会一抢而空——越过人群头顶抓住最大的火腿是我的拿手好戏。”
两个人走到了水果摊列。
“水果每天都会有,爷爷奶奶吃不了太甜的东西,不用买太多。”克洛一边抛着一只苹果,一边审视着摊布上其他的水果,突然之间他的眼睛放出了光。
“哦哦!是香蕉!”
他立刻走过去,从摊贩那里买了好几串,掰了一根递给罗。
“即使是现在,香蕉也很稀罕。”克洛高兴地说,“难得能见到,瓦塔尔先生也尝一尝。”
曾经身为唐吉诃德家族干部的人为一串香蕉大呼小叫的场景实在滑稽。然而男人的红眸晶晶亮,所以罗虽然不怎么想吃,但还是剥开香蕉,咬了一口。经过远途的颠簸,香蕉熟得过头了,芯里透着黑色,粘稠的口感让罗觉得不太舒服。
“还可以。”他说,没有再继续吃下去,“不过我在别的地方吃过。”
“对啊,”克洛用手拍了一下额头,“瓦塔尔先生到处旅行来着!是我冒失了。”
他接过罗手中的香蕉,一口把剩下的四分之三吞到嘴里,香蕉皮进了垃圾桶。之后克洛又买了些橘子和硬梨,然后和罗一起离开小摊,走到集市旁边的空地上。
“那边通往商业街,”他指着空地对面一条狭窄的小路说,“有一些服装店和古董店,我们去转一转。”
“你就背着这两麻袋东西去转?”罗问道。
男人扬起下巴,不远处赶着马车的青年正靠着栏杆,和几个摊贩满面春风地聊天。
“我会放在乔的马车上,让他在集市结束时顺路帮我带回诊所。‘帮倒忙的克洛’,安排的行程都是完美无缺的。”
克洛洋洋得意了一阵,又低下头问罗。
“我觉得瓦塔尔先生应该对购物没有太大兴趣,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问一下。你有什么特别想买的吗?”
“我收集纪念硬币,”罗说,“我的背包里除了换洗衣物之外就是一个硬币盒。但一般来讲,只有大一些的岛屿才会有特别铸造的硬币。”
“铸造起来不难,但我们镇太小了,没人会特意做。”克洛赞同道,用一根手指摸着下巴,“不过说到纪念,我有一个想法。”
男人一边肩膀扛着那两个麻袋,一只手指向乔的相反方向,那里有一个又破又小的杂货店,店前摆着一个大木箱当柜台,老板坐在后面抽着雪茄。罗远远地看到一个小贩走过去,在木箱上放下几枚硬币,和老板交谈了几句,又空着手离开了。
“他买了什么?”罗十分疑惑。
“他在付赊账的钱。”克洛说,“老板经常不看店,里面的东西全都可以先拿,回头再把钱付清。”
向杂货店走近的途中,克洛对罗说。
“大海四通八达以后,有些岛屿立刻变得富裕,但这座岛所处的地带比较偏僻,也没什么能吸引人特地来观光的好风景。镇上有一些脑子聪明的家伙决定反其道而行之,他们采来山上的果子,用独创的配方制成果汁,想销往世界各地,结果完全卖不出去——我其实还蛮喜欢的。”
这时,两个人已经走到杂货店的木箱前,克洛把麻袋放下,递给老板一枚硬币。
“两瓶‘战神女士’。”
这个古怪的名字听起来就销路不佳。老板瞟了一眼克洛,把两个玻璃瓶重重放在木箱上,瓶子里装着火红色的稀薄液体,像来路不明的药水。罗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挑战被毒死的风险——身为医生,中毒时他却救不了自己——克洛的一根手指伸过来,指着罗手中果汁的瓶盖。罗这才注意到那上面印着一个标志,像是抽象的羊脸,下面用花体写着L·M的字母。
“外面粗的圆是岛屿,里面细的圆是湖泊,”一边说,克洛的手指一边点着瓶盖的相应位置,“右上的图案是鲸鱼尾巴,左上是岛西的海流,正下方是锚,象征着港口。正好就是这座岛的结构。”
克洛略微俯下身,对罗微笑着说。
“这样的‘纪念硬币’,也不错吧?”
“硬币,果汁。”老板忽然粗声粗气地说,露出一口黄牙,“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像话。”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雪茄,用一个钳子一样的东西剪开一端,伸向克洛。
“不管你劝我多少次,我都不会抽的。”克洛苦笑着说。
“你是个适合抽烟的好苗子,我一看就知道。”老板咕哝道。
“抽烟哪有适合不适合一说。”克洛抱怨道。
“不管你扯些什么,不抽烟就算不得男人。”老板的黑眼睛忽然转到罗的身上,“你也是,小鬼。”
“喂喂喂,”克洛抗议道,“你说我就算了,瓦塔尔先生是医生——”
罗却把雪茄接了过来。他将雪茄烟身夹在指尖,调转了个方向,让没剪开的一侧朝向老板。对方诧异地挑起眉毛,和罗对视了三秒,拿出一只脏兮兮的打火机,点火烘烤雪茄尾侧。等到它完全被点燃,罗把雪茄咬进唇间,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然后把还冒着烟的雪茄拍在木桌上。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淡淡地说。
“哦哦哦……”克洛用手肘夹着玻璃瓶,猛烈地鼓起了掌,“男人气魄!”
罗握着果汁,转头离开杂货店。等到确定老板看不见也听不到,他才用手撑住墙,暴风骤雨地咳嗽起来。克洛追上来帮他拍背。
“你太厉害了,他们说那种雪茄的劲特别大。”克洛一边说,一边借助墙上的砖头凹凸把瓶盖撬开,递到罗的嘴边,“快喝口水压一压。”
罗正被雪茄冲得头昏,也不顾摆在眼前的是什么,就猛灌了下去,然后他来不及把脸扭开,一口果汁全都喷在了克洛的夹克下摆,卡其色上顿时绽开一朵火焰。
“瓦塔尔先生?”克洛愣了一下,也不顾自己夹克的惨状,首先弯下腰来查看罗的情况,“你还好吗?”
“——酸死了!!!”罗从牙缝里说。
“咦?这个很酸吗?”男人满脸疑惑,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果汁,又看了看罗,“我觉得还挺甜的……”
罗喘着气用手背擦嘴。雪茄的臭味倒是消失了,但现在他的口腔里充斥着酸果的味道,舌头像被麻痹了一样,又一阵阵地刺痛。那个味觉失常的男人原本一脸担忧地望着罗,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得越来越大声,最后前仰后合,一手捂住了肚子。
“你笑太过了。”罗恨恨地说。
“可是……瓦塔尔先生……你的表情……”
“到底是谁的错啊?”
克洛笑得全身脱力,靠在了墙上,然后沿着墙渐渐滑了下去。他手里的果汁瓶喀嚓一声掉在地上摔碎,烈焰之花蔓布到地砖和地砖间的缝隙。罗察觉不对,扑上去抓住男人的肩膀。
“喂!你怎么了?”夹克上的污痕像血一样印在罗的视网膜,让他的心狂跳不已,“你的身体——”
“没事……我没事……”
然而罗知道这个人口中的“没事”从来都不能相信。男人此时已经靠坐在墙角,脸色惨白,手指揪着胸前的衣服,呼吸听起来急促而虚弱。罗握住他的手,那些手指凉得厉害,他立刻伸手去摸克洛的脖子,发现他处于低烧状态。
就在罗展开手术室之前,一串马蹄声由远及近,名为乔的身材健壮的青年跳下马车,蹲下身,抬起克洛一边手臂。
“他老毛病犯了,”他对罗说,“帮把手。”
两个人一起把男人抬到车厢里,乔还不忘把那两袋食材搬上来。
“你又勉强自己了吧。”乔说。
“不是勉强,”克洛急切地喘着气说,“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他需要休息,”乔对罗说,“来,我把你们送回阿诺德家。”
在疾驰的马车车厢里,罗坐在克洛身边,为了随时掌握对方身体的状态一直握着男人的手。平躺下来以后,克洛闭着眼睛,呼吸似乎安稳了一些。他的另一只手移动过来,把一枚瓶盖塞进罗的手心。
“对不起,瓦塔尔先生。对不起。”他微微睁开眼睛,红眸湿润像化开了一样,“都是我的错,今天本来应该悠闲地——”
“别说了。”罗说。
马车很快抵达诊所,乔从后面爬进车厢,一脸怀疑地打量着罗。
“住宅大门那边没有马车能行驶的道路,所以我们走侧门,得把他从这段台阶抬上去。你能行吗?”
“谢谢你。”罗说,“接下来我一个人来吧。”
他从车厢里拿起一段绳子,把麻袋拴在一起,挂在自己左手胳膊上,然后将克洛横着抱起,一步三个台阶地走上了小路。
“什么怪力啊。”乔在他身后感叹道。
回到家中,罗把男人放在地铺上让他平躺,染血般的夹克外套终于被丢到一边,金发散开在枕头上。克洛还是在持续低烧,但除了脸色发白,全身全力以外没有其他症状。罗把照看病人所需的东西在桌上备齐以后,重新坐回克洛的身边。
“这几天你太累了。”罗低声说,“你应该告诉我的。”
“不是的。”克洛说,“我从昏迷中醒来以后就是这样了,每隔几天就要发作一次。爷爷奶奶说过去那次重伤毁了我的身体,虽然伤口治愈了,但我再也无法成为一个真正健康的人。我做不了工作,除了冒失以外,也是因为我任何时候都可能倒下。刚才你也看到了乔的反应,这不是我第一次被他送回来……镇上的大家都习惯了。……抱歉,我不想破坏瓦塔尔先生游玩的心情,而且这段时间感觉身体状态不错,就没有特别提起……结果还是毁掉了你的旅行。”
罗没有说话。克洛把脸向罗转过来,眼睛微微睁大。
“今天还真是……看到了瓦塔尔先生各种各样少见的表情。”他很浅地笑了,“别那么担心。平常我的身体是真的结实,发作时也没什么,睡一觉就好了,这十多年来都是这样。”
人体的奥秘无穷无尽,医学是一门经验科学。罗知道比起陌生医生的问诊,病人自身的感受和经历更可信。
“那就别说话了,睡觉。”他说着起身把卧室的灯关上。但克洛还是望着他,眼睛睁得更大了。
“你要听睡前故事吗?”罗问。
“我想听……瓦塔尔先生的事。”克洛说,“作为医生的,或者作为旅行者的,以前的,或者现在的,什么都行。”
“我很少主动跟别人讲自己的事,”罗说,“你突然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如果你有想问的,我可以来回答。”
“那……”克洛闭上眼睛,很轻地问,“瓦塔尔先生为什么会选择一个人旅行?”
“其实我有一群同伴。”罗说,他的脑中浮起一个个熟悉的面容,“我们认识很久了,有些人十几岁时就和我在一起。我们在海上冒险,经历了很多事情,最终也拿到了各自追求的东西,但这时,我们的船已经坏得厉害,几乎无法航行,需要很长时间的修整。所以我就出来走一走,去一些以前没去过的地方。几个月以后,我会和同伴们汇合。”
“这样吗。”克洛阖着眼睛,唇边浮现出一个微笑,“听起来真不错。”
男人身上仍然在渗冷汗。罗又摸了摸他的颈部,发现他的体温忽高忽低。
“说起来……爷爷奶奶……测温时会摸我的额头。”克洛再次睁开眼睛看着罗,“瓦塔尔先生习惯摸脖子,是有什么医学上的功用吗?是因为这里能感受到脉搏?”
罗被问住了。他怔了好长时间。
“我都没有注意到。给其他病患诊治时,我是摸额头的。”他忍着情绪说,“我想,大概是因为我……我认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在码头撞到你那会,我就把你和他弄混了——而他曾经在我高烧时照顾过我。早上说过吧,以前我总是戴帽子,摸额头不方便,他就常常摸一摸我的脖子。所以对待你,我也不知不觉地用了他的方式。”
红眸中的疑问转为温和。
“我一直有感觉,”克洛安静地说,“瓦塔尔先生不太喜欢与人打交道,有时甚至不留情面,但从第一次见到我起就对我很温柔。原来是因为我让瓦塔尔先生想起了自己的熟人。”
罗倾过身,用毛巾擦掉男人脸上的冷汗。
“不,你就是你。”他说。
克洛睡着以后,罗还是悄悄打开手术室扫描了一下他的身体。他看到了男人体内的骨裂断痕,脏器较常人衰弱,但没有大碍,也不影响活动,也就是说,现在除了让他静养等待身体自行恢复,没有什么罗能帮助治疗的部分。太阳要落山了,他到客厅等待阿诺德夫妇回来。一看到阿诺德太太进来,罗就快速地走了过去。
“克洛的病发作了。”他说,“现在他在睡觉,但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阿诺德太太点了点头,面色平静。她安慰般地拍了拍罗的肩膀,从厨房的麻袋里取出一颗生菜。
“我的神奇蔬菜粥该登场了。”她说,“他每次喝了它,一会功夫就会好。”
粥煮好以后,阿诺德太太把它盛在一个很特别的碗里,它又宽又浅,易于晾凉,很可能是克洛专用的。罗端起它想走,却被叫住了。阿诺德太太又盛了一碗粥,取出一个托盘,把一大一小两个碗并排摆在上面。
“他可能吃不下这么多。”罗说。
“这份是给你的。”她微笑着把托盘递给罗,“看你的脸色,你今天也没吃什么吧?还要照顾病人呢,医生自己倒下了可不行。”
回到卧室,罗把托盘放到桌子上,然后跪到克洛身边。
“克洛。”他轻声唤道,手指碰了两下男人的脸,“起来吃点东西。”
“……嗯……?”
男人的睫毛抖了抖,后面现出的红眸转向了罗,却像忘记了他是谁一般,宛如两片蒙了雾气的玻璃,渗出茫然。
“是我。”罗说。
克洛还是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一只手向上抬起,离罗的脸越来越近。罗没有动。那只发冷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停留了一会,又向下滑过鬓角,触碰到他脖子上的脉搏。
雾气消散了。
“瓦塔尔先生。”克洛低声说,“好像不怎么热。”
“那是当然的,”罗说,“生病的人又不是我。”
罗起身打开衣柜,取出几个靠垫,又拉过一把椅子,用椅子腿支撑住它们。然后他把男人扶起来让他靠坐,端着碗坐到他身边,两条腿的姿势非常别扭,罗不禁觉得如果男人最初乖乖睡在床上,现在还方便照顾他一点。
“我可以自己吃。”克洛说着就要把碗接过来,罗避开他的手。
“就算你没生病,我也不敢让你在床上喝粥。”
罗舀了一勺蔬菜粥,吹了几下,从热气的浓淡判断粥已经完全不烫了,就递到克洛唇边。对方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张开嘴,含住了勺子。
“我从来都是把粥放在桌上自己喝的。”克洛把粥吞下去之后说,脸微微发红,“还没人这么喂过我。”
“如果你没有把被褥拽下来占满了地板,现在你就会坐在桌边自己喝。”
“真是太麻烦你了,瓦塔尔先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
罗用下一勺蔬菜粥堵住了他的嘴。
喝下这碗粥以后,克洛脸上现出困意,很快又睡着了。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卧室一直没有开灯,月光像柔纱一般洒进阳台。罗拿起另一碗已经凉透了的粥,坐在地铺上,一边看着男人被照亮的脸,一边慢慢地把它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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