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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罗】噩梦嘉年华

约1w1字,全文完。柯拉先生很晚才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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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单调的铃声刺破清晨的空气,罗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准确地找到正兴奋颤抖的闹钟,把它按停。窗外的蓝天过分晴朗,阳光把空气中的所有水雾都轰到罗的脑海里组成睡意的云朵,但罗一向不会打乱自己的计划,而今日的安排早在一周之前就定了下来,他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掀开被子,让身体浸入早秋的凉意。


在他用脚尖寻找拖鞋的时候,门嗵嗵地响了两声。


“船长?”


“我起了。”罗回答。


把手咔哒一声旋转,半开的门缝里钻出了一个脑袋。他的舍友还是像往常那样戴着白熊的帽子,然而身上的奇怪衣着让罗一时说不出话来。虽然谈不上青梅竹马,但从罗在十三岁那年认识贝波以来,两个人一直维持相当近的关系。高中时代的罗喜欢独来独往,但不知为何,他的身边渐渐聚起了一群拥护他为首领的人,并自诩为红心团。红心团的另外两名自称主力成员佩金和夏其时常开玩笑地说羡慕贝波的地位,但对罗来说,贝波确实是特别的那一个。罗的家人都很喜欢身材高大、性格却很单纯的贝波,而贝波的哥哥杰波则获得了拉米的特别青睐,罗不知道听自己妹妹说了多少次“杰波大哥好帅!”。在考取了同一所大学以后,罗和贝波共享学校附近的一间公寓,相处十分愉快,贝波的容易消沉让罗时常有照顾弟弟的感觉,他对贝波的喜好更是了如指掌。比方说,少年的衣服大部分是白色或橙色调。所以,今天突如其来的一身粉红就更刺得罗眨了很多下眼睛,远超过保持眼球湿润所需要的次数。


“你认真的?”罗走到洗手间,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从镜子里看着身后色彩张扬的贝波。


“对不起,船长……”白熊帽少年垂着肩膀说,“果然太夸张了吧?船长是不是不喜欢这种……”


“你愿意怎么穿就怎么穿。”罗把牙膏挤在牙刷刷毛上,“说好了陪你去。给我10分钟,去大厅里等我吧。”


“Aye aye,船长!”


少年向他敬了个礼,迅速跑出了房间。大约半年以前,贝波迷恋上了当红歌手乌塔,从来只放地理、航海书籍的书柜多了一碟碟印着粉白异色翅膀图标的专辑。对明星、偶像、歌手一概不感兴趣的罗在路边和商场听过几首乌塔的主打曲,仍然无法理解为何她会有如此高的人气。今天,市民公园举办嘉年华,上午的舞台演出则由乌塔压轴登场,贝波穿着的就是为此次活动特别发售的应援服。为了抢到最好的位置,他们计划早早前往嘉年华,先逛一逛园内,然后等待舞台入场的通知。希望能在嘉年华里找到些有意思的项目,让他不至于太过无聊,罗心不在焉地想着,把嘴里的泡沫吐掉,又拿起了电动剃须刀。


洗漱完毕,他挑了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穿上,蹬上牛仔裤和皮靴,再戴上他最爱的斑点帽,走出房间。贝波坐在沙发上等他,一看到他就站了起来,把一个容量可观的大包甩到肩上。


“这里面是什么?”罗伸手掂了掂,包不太沉,但塞得满满当当。


“荧光棒,应援扇,手持喇叭,应援外套,头带,巨幅标语。”


少年如数家珍,一双黑眼睛亮得像珐琅纽扣。


“每一种都至少带了双份,船长想体验一下的话,请随时和我说!”


罗摇了摇头,把手机和钥匙揣进兜里,不出声地叹了口气。






从公寓到市民公园,步行大约需要40分钟。罗和贝波走过半个街区,在路口搭上了城内有轨电车,在刷卡时他听到司机悠闲地哼着“新时代就在这未来~”的曲调。市民公园举办的嘉年华具有公益性质,门票只区分是否观看舞台演出的两个价位,但无论哪种都包含所有游玩项目和小吃摊,对于囊中羞涩的大学生来说性价比极高,所以两个人今天没有吃早饭,打算在嘉年华饱尝美食。贝波喃喃地说想吃刨冰吃到饱,罗警告他那样做会吃坏肚子,说不定会让他在演出期间一直跑厕所,少年苦着脸,无精打采一直到两个人下车,罗有些于心不忍,决定到公园内优先寻找刨冰的摊位。


公园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小贩高声叫卖着汽水和气球。入园以后,嘉年华的氛围越发浓重。贝波左看右看,每次望见穿着应援服的人都兴奋地去捏罗的肩膀,但又因为害羞不敢上前。公园大致分为两个区域,依靠湖泊的散步道仍然开放给市民,另一部分则被气球墙围起来成为嘉年华的场地,需要检票入场。门票背面的地图还画出了推荐的嘉年华游玩路径,罗一边阅读,一边在脑中大致规划出了不需要原路返回并且在演出开始之前半小时抵达舞台的路线,他讲给贝波听,少年连连点头同意。在和贝波一起走向检票口时,罗忽然看到了一名戴着草帽的少年正在和卖气球的小丑争吵,小丑有一个巨大的红鼻子,而四分之三的脸都被大大小小的红色斑点覆盖。


“这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别那么生气嘛,巴基,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打工,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的呀。”


“不是故意的你怎么会手上拿着番茄,还正好扔在我脸上?”


“因为很好吃啊!因为我绊倒了嘛!”少年灵敏地躲开小丑向他抓来的手指,委屈地说。


罗不认识这位名为巴基的小丑,但他和戴草帽的少年有一段不打不相识的孽缘。他敏锐地察觉到再观看下去自己一定会被卷入灾难,便拍了拍贝波的肩,打算尽快离开。


“而且这个草帽,越看越火大!”小丑的手扑了个空,在空中转向,一把夺过少年头上的草帽,“要不要看我把它华丽地撕掉啊?”


“喂,还给我啦!”路飞急忙伸手去抢。


“就不还!”


巴基手一扬,金黄色草帽乘着微风化身不明飞行物,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进罗的怀里,罗下意识地接住了它。巴基和路飞同时转头看向他们,贝波兴高采烈地举起手臂,向路飞打招呼。


“哦哦!特拉男和熊,你们也来了?要不要一起玩!”少年的表情一扫阴霾,露出格外阳光的笑容,然而下一秒就变成一团痛苦的皱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橘色短发的少女用手肘勒住他的脖子,将他向后拖去。


“路飞!你又乱吃别人摊上的东西!!这回你自己付钱!”少女一边勾着路飞一边大声斥责,小丑伸着手还想说些什么,少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巴基也不由得噤了声。


“咳咳!娜美!好难受……!!”少年吐出舌头,扭动着身体,但一切挣扎在少女的蛮力钳制下都变成了无用功。


“吃东西的时候不知道难受?”


“我、我的草帽——”


“反正在特拉男那里吧?不会丢的。先把钱给我付清!!”


少年已经说不出话,远远地对着罗做了一个手势,像是说“我的性命就托付给你了”,然后就和少女消失在了人群中。红鼻子的小丑用袖口蹭掉脸上的番茄汁液,转过头来一脸怀疑地打量着罗,罗别过头佯装无事,但还是叹着气把草帽帽带挂在了手肘上。看起来,草帽团也来参加这次的嘉年华了。罗决定等遇见他们任意一个人,就把这个属于路飞的麻烦丢回去。虽然在嘉年华涌动的人群中寻人不亚于海中捞针,但反正草帽一伙永远在混沌的正中心,应该很好找吧。


“我们走吧,贝波。”


罗避开巴基的视线,转过身,但他身边已是空无一人。


“……贝波?”


他唤着朋友的名字,在人群中搜寻着,没有看到贝波的踪迹。


今天是专门来找人的?罗烦恼地想。


“有看到一名戴着白熊帽的少年吗?”他向入口处负责检票的老爷爷询问。


“白熊帽?当然有!他刚才追着一群奇装异服的人冲了进去,差点忘了把票给我。”对方语气不善地说。


贝波不是会随便乱跑的人,但要是看到乌塔的粉丝团昏了头,罗也完全能想象那样的场景。罗打开手机,果不其然,由于人太多,这附近的信号极其微弱。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贝波还记得他们刚讨论过的路线,在第一站等他了。罗叹出了今天不知道第几声气,把票递给了检票人,对方接过来刷过检票机时,机器忽然爆发出了一段古怪的音乐,罗呆住了。


“哦哦,你中奖了啊。”


罗还是头一次听说检票还能抽奖。老爷爷把门票还给罗,笑呵呵地打开一个箱子,在里面摸索了一会。


“来,这个潜水艇给你。”


一个木块拼接的潜水艇递到罗的手上,小巧精致,桅杆还能伸缩,但是罗无法把它和公园、嘉年华、演唱会任何一个主题挂上钩。


“是我自己亲手做的。”老爷爷用大拇指指着自己,满脸自豪,“卖不出去啊,就把检票机改造增加了抽奖功能,送给有缘人。这可是大奖!”


……这个公园的工作人员是不是也太随便了一点?为了不伤害对方的感情,罗默默地接过了潜水艇,把它也塞进自己的裤兜,走进被竹林簇拥着的入口小径。树叶阴影交错成菱形投在地面上,罗踩着这光做的网格走了一分钟不到,小径豁然打开,面前就是嘉年华现场。吉卜赛帐篷般的摊位由远及近点缀在草地上,五颜六色的旗帜挂在空中,地面上掉落着金和银的碎纸,远远传来风笛的鸣声。


然而有什么不对。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罗皱着眉原地四顾,确定是真的看不到一个活人。想着嘉年华刚刚开场,也许大部分人都在外面闲逛,而入场者如果大部分是乌塔狂热粉丝,也许会直接奔向舞台,罗走向最近的帐篷,打算问问摊主有没有看到过贝波。帐篷通体雪白,罗转到它的正面,看到帐篷顶上挂着一个标牌,上面用哥特式花体写着Caesar Clown。


“欢迎来到我的科学实验室!”


海草般的一头黑色长发从窗口涌出,把罗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男人穿着白色长袍,眼角上吊,嘴唇青紫,头上戴着恶魔角的装饰,颇有视觉系的感觉。


“你就是摊主吗?”罗问道。


“咻咯咯咯咯,我正是世界闻名的凯撒·库朗!叫我Master吧,孩子。”男人摆出自认亲切的笑容,然而这只让他的可疑程度提升了几分,罗警惕地又退了一步。


“你有看到一名戴着白熊帽的少年吗?年龄和我差不多大,比我高一些。”罗比着自己的头顶说。


“嗯,谁知道呢?白熊帽,是不是还穿着粉红色的衣服?去了哪里呢,记忆有点模糊啊……”男人装模作样地点着太阳穴,把嘴撅了起来,“如果有人愿意参加我的实验,我也许会突然想起来。”


“年纪也不大,已经老年痴呆了吗。”罗自言自语道。


“你说谁老年痴呆?!”


“我在说一种社会现象——老年痴呆症的发病时间越来越提前了。你是科学家,难道没听说过?”


罗语气平板地说,一边向窗口里面瞥去。远处的架子上摆着一列列大小各异的玩具盒,看上去倒是十分正常的游玩项目。看来,想要知道贝波的去处,只有参加这个项目,才能从这个男人那里拿到信息。


“所以,这个要怎么玩?”


男人气冲冲地盯了罗一会,丢过来一把枪,然后用力按下窗口内侧的一个按钮,随着一阵螺丝拧紧的声音,帐篷内升起一个木框,上面悬挂着七彩缤纷的气球,一一对应着遮住架子上的奖品盒。


“以你手上的引火媒介,让这些气球中的神秘气体发生美妙的化学反应!机会只有三次,成功的话我就将你想得到的东西赠与你!”男人挥起宽大的袖子,用舞台剧一般的腔调说。


这不就是最普通的气球射击吗?


罗决定节省力气不去吐槽,他一点也不关心打中气球以后能得到哪些奖品,但看凯撒的样子,恐怕至少要打中一次,才能得到贝波相关的情报。罗把帽檐往上推了一些,端起枪,瞄准正中间的红色气球,扣下扳机。


啪!


气枪的后挫力让他在发射时不经意地颤动了手肘,塑料子弹从红气球和蓝气球之间的空档处穿过。


“遗憾,没有打中!”


罗放下枪,活动了几下肩膀。他握了握枪的把手,回忆着刚才的手感,然后再度摆好姿势。他向来被人称赞懂得抓要领和学得快,而且这一次他的手没有抖。然而,就在子弹击中气球的前一刻,罗清楚地看到气球忽然收缩了起来,然后又膨胀回原形。


这一发自然也没有任何战果。


“哎呀,又没打中~”凯撒堆出一个同情的苦脸,眼睛向上方翻转,罗脸色铁青地瞪着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原理是什么,但很显然对方早就做好了出千的准备。罗二话不说,把枪口对准了凯撒,男人大吃一惊,自动举起了双手。


“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到底说不说?不说的话我就开枪了。”罗把枪口移向对方心脏的位置。


“咻咯咯咯咯,笨小鬼,那可是气弹枪!”男人的唇角咧得快要爬到眼角,“就算被你打中我也毫发无伤!”


“所以我开枪时才会没有心理负担。这个,应该蛮疼的吧?”


随着凯撒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罗也干脆地弯曲下食指。子弹听命飞向对方的左胸,然而刹那之间,男人的白袍就像曾经被罗瞄着的红色气球一样猛地收缩,却没有再次鼓起。瘪下去的袍子化作地上的一堆白布,帐篷前只剩下手里拿着枪的罗呆若木鸡。


魔术?


不对。


意外失踪的贝波,忽然消失的摊主。空无一人的嘉年华。


这里有什么不对劲。


罗丢下枪,跑了起来。草帽和潜水艇分别在他手肘上和裤袋里晃动,他并没有返回竹中小径,而是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向最深处的舞台跑去。贝波一定在这里,他不能一个人离开,而且罗隐隐觉得,就算回到检票处,那里一定也不再是普通的“入口”了。


他飞快地经过一个个五角形和六角形的帐篷,摊主的呼喊声穿梭在他耳边。他只在卖刨冰的小吃车前驻足了一会,绿头发的美艳女人不理会他关于寻人的提问,只是微笑着递出一碗雪冰让他试吃,罗随手抛给了旁边卖汉堡肉的墨镜大叔。他渐渐明白,这个嘉年华只有摊主没有客人,而摊主们绝不会回答他的问题,想要救出贝波,必须要靠他自己。


一段时间以后,终于,罗气喘吁吁地来到了路线的终点。原应是开放舞台的位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马戏团帐篷,除了以粉色和白色拼接而成以外,这里和门票上的歌姬演出宣传图没有半点相似。帐篷顶端飘扬着一面印着笑容的旗帜,华盖边缘则垂挂着一串蓝色三角旗,大门是厚重的垂布,不漏出里面的一丝光线、一分风景。罗弯腰撑着膝盖喘了一会,待心跳稍微平复,便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呋呋呋,欢迎光临。”


迎接他的是男人低沉的声线。如同跌入一个昏黄的灯泡,从外面阳光普照的草地进入封闭,帐篷内部,罗一时适应不了光线的变化。他眯起眼睛,发现这里像是一个小型的圆形剧场,周围摆着一圈圈座椅,而正中间的舞台坐着一个披着粉色大衣的男人,罗定了定神,沿着狭窄的过道向他走过去。男人的眼睛被一副漆黑的墨镜遮住,嘴角浮着一抹微笑,仿佛一切事物尽在他掌握之中。他不像是游玩项目的摊主,而像整个嘉年华的主人,罗感觉他一定知道贝波在哪里。


“坐下吧。”


男人向他伸出一只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一道凉气窜过罗的脊梁骨,他觉得现在自己有求于人,最好按对方的指示行动,于是坐在第一排最靠过道的一把椅子上。


“你有什么需要?”


作为帐篷的主人,男人的问题很奇怪,但罗没有拘泥于此。


“我在找我的朋友。”他冷静地说,直视着对方,或者至少自认为直视对方。那双墨镜之下,真的存在人类的眼睛吗?


“我知道他在哪里,也可以告诉你。”男人悠然地说,“不过需要你先玩一个游戏。”


果然,和凯撒以及绿头发的女人如出一辙。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冲着男人颔首,两只手在膝盖上捏成拳头,打算看看对方怎么出招。男人脚尖在地上敲了两下,舞台周围顿时垂下无数条绳线,只在罗的座椅前方打开一个空当,让他的视野不受阻碍。同时,罗脚前的地板也向内缩起,罗看到下面是一圈围绕着舞台的圆形宽沟,里面堆着密密麻麻的玩偶,每一只玩偶都连着绳索。


“玩法很简单,选一条绳子,拉起来什么就是什么。你有三次机会。”男人用手支着脸颊,兴味盎然地看着罗。


“三次以后,你就会告诉我贝波在哪里?”罗紧盯着对方。


“没错,只要你能顺利地‘完成’三次。”男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这里面除了玩偶以外,也有炸弹。”


原来如此。罗终于明白了这个游戏的核心,但他已经没有退缩的选择支。罗低头眺望着脚下,他不知道玩偶和炸弹的数量比例,更没有看到炸弹,恐怕被层层叠叠的玩偶挡了个结实。玩偶种类颇为丰富,有毛绒的动物,有坚硬的锡兵,大多外表惹人怜爱,然而那些交错的歪扭肢体却让罗联想到了尸体,他不禁汗毛倒竖。


“呋呋呋……要放弃的话也可以。”男人摇了摇食指。


“不。”罗做了一次深呼吸。这么乱的绳索不可能看出哪条连着玩偶,哪条连着炸弹,他只能听天由命——或者说,先行动,再见机行事。男人和他的距离并不太远,就算押中了炸弹,应该也不会立刻爆炸,罗一定有脱逃的机会。


他要做的,就是拽三次绳子,仅此而已。


既然如此,拽哪条已经没有什么分别。罗选中右手旁一条绳子,握住,向下拉去。当他看到侧面的乐池中升起一个黑色的圆形物体时,心脏都要停跳了,小腿肌肉绷紧,屁股已经离开了座位。


“别害怕。这是炸弹型的玩具。”


男人迈着八字步悠闲地走过去,把它从绳索上摘下,抛给了罗。罗手忙脚乱地把它接住,手指触碰到玩具柔软的布面才算是放下一颗心来。他皱着眉在手里翻看着它,不由得腹诽玩具制造商的恶趣味。男人重新回到舞台中间的座位坐下,看到几秒钟内罗脸上发白发青又转红像打翻调色盘的表情,他显得很受用。


知道对方在等自己的第二次尝试,罗用手松了松领口,抹掉从额头流下来的汗水,又挑了一条绳索,使劲拉动。这回升起来的是一本书,位置就在罗左边脚下不远处。男人还是像之前那样走过来把它摘下递给了他,然而罗并没有任何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在书升起时,旁边的玩具受到推动,他依稀看到下面一只橙黄色的小熊玩偶。它没有穿粉红色的衣服,头部造型比起白熊帽来也可爱了许多,但是也许是那双珐琅纽扣般的漆黑眼睛,将一切真相转达给了罗。罗嗖地一下站起来,小熊已经被上层玩偶再度挡住,他准备伏下身用手去捞,粉色大衣的男人却站定在他面前,用冷漠的声线说。


“我说过吧?要完成三次。”


罗缓缓地坐回座椅,把刚才拿到的书平放在膝盖上。书做成绒面精装的样子,上面印着异国的风景和他看不懂的词语,里面则是封上的,没有真正的书页。男人这回没有回去坐着,如同一座大山般矗立在他眼前,像在催促他赶快选择最后一根绞索。罗有一种把书和炸弹都扔到男人脸上的冲动,但他克制住了自己,胡乱抓过一根绳子,用力拽了下去。


这回,从他正下方升起了一只玩偶,不是仿物品的玩偶道具,而是真正的、有着人类形状的玩偶。不需要男人行动,罗抓住它,把它从绳子上扯了下来。玩偶像是一个普通的男孩,戴着斑点帽,穿着牛仔裤,白色衬衫袖臂处“NO”的标志和罗袖子上的一模一样。


罗打了个寒颤,抬起头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


墓葬玩偶的地板缓缓合起,深色墨镜反射着帐篷顶的火烛。


“‘Joker’。不过,你马上就会忘掉的。”


男人的五指向罗张开,罗全身冰冷,像被定在了原地般一动不动。猛然间,他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推到一边,那些手指只抓到了他头顶的空气。罗的脸埋进一片柔软的黑色之中,帐篷顶与玩具池转瞬交换了位置,罗刚拿到的战利品们掉了一地。


“柯拉松?!”男人嘶吼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怒,但罗已经看不到他。罗把自己的脸从黑色羽毛中拔了出来,才发现自己正被另一个男人倒扛在肩上,视野颠簸着扫过一节节台阶,男人似乎正在向帐篷的出口冲刺。一只手从黑羽底下的袖口伸了出来,长而白的手指握着一枚手榴弹,食指一勾就灵巧地挑走了拉环。随着手榴弹被扔向舞台中央,罗也维持着伏在男人肩膀的姿势从帐篷中被抛进了黑夜,不知何时外面早已夜色降临。男人紧钳着罗的腰向外飞奔,罗和帐篷的距离被拉的越来越远,直到华盖忽然升起冲天火光,旗帜上的笑脸被吞进黑与白的烟。


“贝波!!贝波还在里面!”他反应过来,疯了般地挣扎起来。


“没事的,地板下有密道输送玩偶,他们全都会恢复原状,相信我。现在我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男人安慰着罗,他的声线和Joker是相似的低沉,却带着一股令人信赖的安稳。罗精疲力尽地垂下手臂,他的大脑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趋于疯狂,他确认了一下身上的携带物品——手机、钥匙、草帽、潜水艇——都还安好,就把头重新埋在男人肩头的羽毛里,强迫自己冷静。


检票处红鼻子的小丑巴基。变态科学家Caesar “Clown”。戴墨镜的“Joker”。这一定是一场噩梦,充满了小丑的噩梦。


不知何时,他们来到一片水泥地上,罗依稀记得这里是公园入口附近的广场。男人轻柔地把他放在长椅上,拍了拍他的帽子。


“还好吗?”


男人蹲下身,隔着帽檐,罗第一次看到了他的脸。右眼下四道青紫的花纹,眼瞳是血一样的鲜红,双唇像裂了嘴的小丑一样向两边拉出长长的弧线。


罗惨叫着从长椅跌坐到地上,一串尖锐的声音刺穿了他的脑神经。






罗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息着,手紧紧抓住胸口,眼前还飘动着男人画着小丑妆的面容久久不去。闹钟还在一边响个不停,他捂住额头发了会呆,手指才缓慢地摸了过去。


“船长?”门被贝波敲响。罗一个翻身跳下床,猛地把门拉开,白熊帽少年似乎被他吓到了,缩起身体,慌乱地眨着眼睛。


“船长……怎么了?”


“……没事。要出门对吧,等我10分钟。”看到少年平安无事,罗大大松了口气。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没有异常,简单地冲贝波点了下头,就转身走到洗手间,把凉水泼到自己脸上。


只不过是个噩梦罢了。或者说,幸好是个梦。


拿起白衬衫的时候,看到上面“NO”的袖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放回了床上。没有其他可选,他翻出一件松垮的红黄云纹长袖衬衫,又刻意地避开了他的日常搭档牛仔裤,选择了灰白色的运动短裤和运动鞋。他内心里的某个地方嘲笑着特拉法尔加·罗是个胆小鬼,但即使这样,他也想最大程度避开梦境中的那些画面。


之后的一切与梦中无异,甚至连电车司机哼唱时走调的地方都一模一样。罗假装平静地看着车窗外滑过的一根根路灯柱,在贝波提出想吃刨冰时全力支持了他。


看着门票正面的演出舞台——而不是马戏团帐篷——以及背后的指引地图,罗感到心情复杂。当他再度和贝波确认路线时,忽然听到了两个人争吵的声音。他僵硬地抬起头来,果然没有错,满脸是番茄浆汁的巴基正和路飞像对台词一般一句句演出早已写好的剧本。


要说是预知梦的话,未免有点太过神奇。他怎么可能预见每一句对话,每一处细节?还是说,现在眼前发生的一切也是一场梦,他被困进了一出永无止境的嘉年华?


“喂,还给我啦!”


“就不还!”


被巴基扔出的草帽向他飞来,罗下意识地后撤一步,把贝波拽到自己身前,草帽不偏不倚地戴在了白熊帽上面,看起来奇怪极了。


“哦哦!特拉男和熊,你们也来了?”小小的偏差并没有改变时间的流向,少年对他们高兴地说,同时罗也看到向路飞靠近的一抹橘色。一阵恶寒涌上罗的心脏,他退了两步,掉头就跑。


“船长,你去哪里?”


贝波在他身后喊道,罗难得地抛下了自己的亲友,一股劲在人群中猛冲。如果这也是梦,那他必须要撕开一个出口。他越过一个东张西望的绿色鸡冠头男人,又超过两个鬼鬼祟祟握着对讲机的少年,刚跑进水泥地广场,横向忽然窜出一个身影,他撞在一个又大又软的东西上。反作用力令罗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站住脚跟,他定睛一看,那是一团他不久前才见过、陌生又熟悉的乌鸦似的黑羽。


“抱歉,你没事吧?”对方敏捷地拉住他的手腕帮他站稳,眼下嘴角的花纹烙印般地与罗梦中的小丑重合。


“啊啊啊!!!”


罗大叫一声,指着这个给自己留下最后梦魇的高大男人,甩开对方的手,转头就逃。没跑几步,他就被从后扑倒,男人跨坐在他身上,他的手臂被扭到腰后,头被向下按住,脸狠狠撞在地上,粗糙的沥青摩擦着他的眼角。


“混蛋!放开我!!”他奋力挣扎,松垮的衬衫领口经不住这阵折腾,从半边肩膀脱落下来,然而对方把他的手臂锁得更紧了,甚至捏住了他的手指,罗疼得直吸冷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电子音“哔哔”地响了两声,插进罗头发的手指离开了。


“柯拉松吗?”


“这边是柯拉松。”男人的呼叫字正腔圆,掷地有声,“我正想和你们联络。嫌犯已经被我控制住,准备交给S小队。”


“哈?你在说什么呢?我们追查到了恐吓信息的来源,白烟小队已经抓到了发信者,炸弹刚才也找到了——果然是假的玩具。”


“诶?那、那我抓到的是——”


“普通市民,不管是谁,快放了他!你想被投诉吗?为了以防万一,之后你继续在公园内巡逻,我是来传达这个的!完毕!”


对讲机断线了。男人呆了几秒,慌忙从罗身上离开。腰间不再受到沉重的压迫,罗把领口拽回到肩上,翻过身坐起来。男人蹲跪在他前方,视线垂着不敢看他,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了证件,上面印着警徽和男人的名字——唐吉诃德·罗西南迪。


“那个,我是便衣警察……”


“早知道了。”罗揉着疼痛不已的肩膀,愤愤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总是冒失!!”


“这是一句冒失就能解释得过去的?”罗提高了声音打断对方,男人缩起了肩膀,“你们找的那什么,炸弹恐吓犯?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啊?”


“你看到我就跑……”警察嗫嚅着说。


“那是因为你的脸太可怕了啊!!”看到对方无比愧疚的表情,罗才注意到所谓的小丑妆容只是粗糙的贴纸,连小学生都不会被吓到,顿时觉得自己底气不足,又补充道,“而且如果我真是嫌疑人,怎么会认出你是警察?”


“呜呜……所以说真的很对不起……”男人看起来有三十出头了,表情却可怜兮兮得像只幼犬,特别是低头向上看罗的眼神,红瞳中泛着水光,“……啊,你眼睛下面流血了,我这里有创口贴!”


男人脸上忽地放出光彩,在兜里摸了两把,没等罗来得及有所反应,对方就掏出一张创口贴撕开,大拇指隔着薄膜按紧在罗的伤口处。


“痛死了!!”罗大叫了起来,用力拨开对方毛毛躁躁的粗大手指。男人的表情看起来像快哭了一样,安静地蹲在一边,这下是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动了。


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倒霉?罗抽着气摸了摸脸上的膏药,胶部贴得歪歪扭扭,撕掉的话恐怕又会引起新的疼痛。罗不再管它,咬着牙站起身,柯拉松,或者说唐吉诃德·罗西南迪也立刻跟着他站了起来。他向来时的方向走去,罗西南迪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边。


“那个,如果想要投诉,可以拨打这个电话——”


“不用了,没心情。”


“手臂痛不痛?我可以带你去找队医看一看——”


“不需要,别跟着我!干你自己的事去!”


黑羽从罗的余光里消失了。总算赶跑了这个蠢头蠢脑的冒失警察,罗脸上的伤口突突的疼。周围的游客密度已经几乎摩肩接踵,他只能希望贝波还在检票口等着他。


走了几步,罗忽然觉得不对劲,转头一看,黑色大衣正站在一处小摊前买棉花糖。他眯了眯眼睛,若无其事地又走了一段,再猛地回头,这回罗西南迪出现在他右后方的小摊前,一手拿着粉色棉花糖,一手从摊主手中接过一根烤玉米。他转过头看到罗正盯着他看,就傻笑着举起手中的食物,说:“要吃吗?”


“不要跟着我!”罗忍无可忍地大喊。


对方望着他,眼中交替露出难过和迷茫的表情,金色的脑袋垂了下去,肩膀上的黑羽也像是缩小了好几圈。看到他这个样子,罗不由得心软了。


在梦中男人救了他,在现实中男人弄伤了他,但罗内心里很清楚,无论哪边,唐吉诃德·罗西南迪都不是坏人。而且不管怎么说,金发男人的出现,打破了噩梦的循环。


罗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真心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走到警官面前,抬头看着他乱糟糟的脸。


“你要巡逻,对吧?有固定的地点吗?”


对方略带疑惑地看了看他,然后老实地摇了摇头。


“好,那么现在我要找到我的朋友。你个子很高,视野会更良好。”罗用官方般的口吻说,男人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他戴着白熊的帽子,帮我找到他——这是来自市民的请求。你可以顺路巡逻看看公园里有没有可疑的人。”


男人忙不迭地点头,挤到罗的身边喜笑颜开,那张脸上堆起的奇特笑容让罗忍不住皱眉。


“等等,你这张脸太招摇了。”罗看了看占据了男人左右手的棉花糖和玉米棒,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低头,把眼睛闭上。”


罗西南迪乖乖照做。罗先帮他把贴在眼睛下方和嘴角边的贴纸撕掉,然后他望了一会对方血色充盈的红润嘴唇,不确定上面有没有涂口红,便伸出食指抹了一下。就在他确认到自己手上并没有蹭上油彩时,罗西南迪忽然闭着眼小声说。


“嘿嘿,好像在被吻一样。”


“你这傻瓜警察在胡说什么?”罗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对、对不起……我没有被吻的经历,就只是,觉得很软……”


“想讨论那种事,你最好换个对象。”


“我、我又冒失了。”


罗西南迪睁开一边眼睛,小心地窥探着罗的反应。罗看着他和贝波颇有些相似的消沉样子,强压下差点就要抬起的嘴角。警官去掉伪装之后的脸看起来意外的年轻清爽,甚至有些帅气,罗伸手拍了拍罗西南迪的脸,接过棉花糖,用空着的手拽过对方的手臂。


“够了,走吧!”


柯拉松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汇入嘉年华欢涌的人潮。罗的手指攥得比不让双方失散所需要的力度还要更紧一些,在便衣警察的白色袖口印下几道暖意,罗西南迪察觉到这一点,偷偷扬起了浅浅的笑容。


此时的两个人还不知道,这段奇遇不是孩童手中的动物气球——它们总因注意力的消散被放飞,也不是华夫筒上的冰淇淋奶油——它们终将在烈日下或唇齿间融化。它像是一道源自太空的射线,一条无色的口红印痕,会在他们未来的生命中长久地存留下去,鲜活地,充满朝气地,熠熠发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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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才知道831是I love you之日(8个字母,3个单词,1个含义),于是狂飙赶在11点写完了!源自之前和鱼さん讨论时两个人忽然发现罗和巴基凯撒多弗柯拉松等等带小丑元素的角色都有互动。

本来是欢乐搞笑向,但是大部分时间不怎么欢乐反而有点恐怖,多弗,恐怖如斯的男人!柯拉先生的戏份也好少。

总之就是想要表达831,梦也好现实也好,I always lov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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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31